从林芝巴宜镇出发,不到半小时,便到达了与苯日神山东坡相连的比日神山,比”是藏语“猴子”的音译,而“日”在藏语中是“山”的意思。传说很早以前,尼洋河发洪水,巴宜镇一片汪洋,周边所有山头全被淹没,而并不高大的比日神山却神奇地露出一个状如猴头的山尖,而就是这个山尖,救了当地人的性命。 从此,比日神山成为工布地区人们的保护神,每年藏历十五,前来转山的信徒人山人海,山顶上经幡云动,尼玛堆遍布,藏人们会把一年的希望和祝福向神山倾诉。
沿着神山边的木质栈道进入,穿过潺潺流淌的小溪,便看到了唐城寺,这里的经幡数量惊人,藏民们称其为“经幡阵”。经幡也称风马旗,是经咒图案印制在绸布上的五色风幡,也是僧俗信众与神灵交通的媒介物。
在西藏,经幡的悬挂数量以及代表意义非常丰富,白色纯洁善良,红色兴旺刚猛,绿色阴柔平和,黄色仁慈博才,蓝色勇敢机智,层层叠叠悬挂的经幡,每当微风吹过,便随风飘扬,代表诵经祈福一次。
随着经幡阵一路前行,行至一座废弃的古天葬场,西藏的丧葬习俗受藏传佛教影响,一直沿用至今。藏胞们认为死亡并不代表生命的终结,而是预示着新生命的开始,天葬,是西藏最受欢迎、最为普遍的葬俗,人们相信,神鸟秃鹫会把人的灵魂带入天堂。
怀着崇敬的心走过天葬台,穿过神山生态广场,便走进了一座博物馆,据说这是西藏唯一的一所活体动植物标本博物馆,馆内陈列着各种动植物标本,其中不乏一些珍稀动植物,漫步其中,宛如走进了一本百科全书,对西藏的自然资源有了深入的了解。
下山回城,途径一个藏族村寨——巴宜区百巴镇章巴村,随一位名叫“绿那布”的藏族女子进入村庄,只见一座座藏族民居依山而建,排列的错落有致,建筑都为原藏式风格,墙体由灰白色的石块堆砌而成,我仔细研究这种独特的墙体,石块薄而坚硬,采用的是最传统的藏式建筑手法,非常牢固,触感冰凉舒服。
绿那布是个爽朗的女子,她告诉我们她是由活佛赐名的,绿那布翻译成汉语就是“财神”的意思,我们便都笑称她为“财神”。随财神走进她家院落,院墙由红柳枝条绑成捆堆砌而成,门廊、屋檐均画着极具特色的民族纹样,屋顶上一面面风马旗迎风飘扬。屋前的小院子干净整洁,左边一株月季已经长成了粗壮的小树,开满碗口大的粉红花朵,花香四溢。右边一棵果树被累累的果实压弯了腰,我从未见过这种酱红色的小果实,“财神”笑道:“这是高原上的红苹果啊”,屋门前还有两株结满粉嫩桃子的桃树,整个院落显的生机勃勃。
随“财神”进屋,踏着木质楼梯走进二楼“客厅”,这是一间很大的正方形房间,墙壁、屋顶、立柱上画满了各种佛教纹样,色彩斑斓,正墙上的佛龛金光闪烁,佛前敬献着七只小碗,侧面墙上居然挂着一幅毛主席画像,画像上挂满洁白的哈达。“财神”说: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挂毛主席像的,毛主席是我们最爱戴的人,他让西藏千万的农奴过上了好日子。”
滚烫的甜茶端上来了,这是藏族人午后常喝的茶,用茶叶和牛奶熬制而成,口感清甜,奶香浓郁。“财神”是村落里第一个在外读大学归来的女子,思维敏捷、口齿伶俐,我们边喝茶,边听她讲述藏族人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
她说“对藏族人来说,从出生到死亡,藏传佛教就是他们的全部人生。无论生活在哪里,藏人们都会把去圣地拉萨朝拜作为人生的目标,不论是在通衢大道还是在山间小道上,总会不惧千辛万苦,从家乡出发,三步一叩地向圣地拉萨行进。他们一丝不苟,绝不会偷懒,遇有车辆或因故暂停,他们会用划线、放石子的方法做标记,之后再继续。”财神动情的说:“他们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去丈量和佛祖之间的距离,虽然,他们的衣服很脏、手很脏,甚至一走几年不洗澡,但是,他们的心灵很干净”。
一位大姐插嘴道:“我在路上看到过许多叩等身长头的老人,一年四季、雨雪交加,有没有老人在朝圣路上去世的?”“财神”满脸严肃的说到:“有的,但是,我们都不会为死去的亲人哭泣,反而会为他们感到高兴,因为在朝圣路上死去,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这样的死亡预示着新生命的开始!若前面的朝圣者倒下了,后面的朝圣者会为他做两件事,一是把他的牙齿敲下来镶嵌在大昭寺'磨牙柱'上的缝隙里,二是在他倒下的地方插上一面白色经幡。在我们这里,是非常尊重长者的,我们的孝道不是比谁家房子大,谁家车子好,而是比谁家家人团团圆圆,谁家老人健康长寿。”
听完“财神”的话,我们都沉默了,内心涌起深深的感动。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仰?无人监督,全凭心内闪亮着的一盏佛灯。 告别“财神”出门,走在绿色的山道上,遥望远方黛青色的雪山,我的身后是318国道,风很大,猎猎作响,但我觉得莫名的酷,一首诗在脑海里回响……
那一日
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
(文后诗摘自《仓央嘉错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