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幼儿园,每天上午和下午,有两次加餐,一般是发一点儿杏仁饼干,加一杯豆浆。餐具是幼儿园统一的绿白相间的搪瓷,杏仁饼干放在搪瓷碟子里,豆浆盛在搪瓷杯子里。
那个豆浆的颜色,是之后很久都再也没有见到过的、类似柠檬般浓郁的黄,豆浆很厚很稠也很香。喝到最后,常常有沙沙的口感,挂在喉咙和食道里。杯子底部也沉淀着厚厚的豆渣和豆浆,好像近海处的沙滩,薄薄的海水下厚厚的沙。
妈妈现在买的豆浆机,也能磨出很香的豆浆,而且也有渣渣的口感,但是豆子已不再是浓郁的柠檬黄,而是淡淡的米黄色。
第二顿很香的饭,是在崇明的农家乐。农家乐最好吃的,往往不是猪鸭牛羊,而是蔬菜。无论是炒的时蔬,还是蒸的玉米或者山芋,都有一股植物自带的清香。对,首先是香气,还没有入口前,刚上桌就散发的自然香;然后才是入口以后,嚼出来的天然香甜。
农家乐的鸡汤常常也很好喝:一大碗鸡汤上浮着厚厚一层黄黄的鸡油,撇去浮油,喝下汤,暖暖的鲜香滑过嘴唇、舌头、食道,进入胃里,五脏六腑仿佛见到美女的少年一般,瞬间都变得无比妥帖。
第三顿,是在日本吃过的饭。日本无论是人均一千元的怀石料理,或者街边几十元的拉面店,米饭都很好吃。日本的米饭,盛在碗里,一粒一粒,饱满剔亮。用筷子和牙齿将他们送入嘴里,鼻子先闻到大米的香。妥帖放在舌头上,味蕾能感觉得到松软,嚼上两口,米粒滑滑Q弹,再嚼上两口,大米天然的香味在舌头上蹦开,仿佛来到草坪上春游的小学生,欢快地往各个方向奔跑。不到一会儿,舌尖,舌中,牙齿缝、牙齿咬合面,每个隙缝里都弥漫着米的香甜。我喜欢淋上一点酱油,拌一拌,米的香甜里又多了一丝鲜甜。只有在日本,我可以不吃任何菜,幸福地吃下一碗白米饭。
还有一次,在城崎温泉酒店里吃到的豆腐,据说是用温泉做的,放在温泉水里,连着锅子和酒精一起端上煮。煮的时候豆腐的香味开始散发,那是一种很好闻的豆子香,就像雨后阳光下青草的香。豆腐看起来很软嫩,在煮开的水,随着水花一上一下抖动,用勺子切下一块放在碗里,再从碗里切下一小块,小心翼翼送到嘴边,还未入口,迎面一股更浓郁的豆子香,用嘴吹去热气,小心翼翼地放上舌尖,合上嘴,舌尖和天花板轻轻一碰,豆腐就碎了,散开在舌头上,不一会儿,齿颊间都是豆子的香气,香的让你迫不及待再切一小块,即想赶紧吃到,又怕被热豆腐烫到。
一道真正的美食,从送上餐桌开始,就撩动了我们的视觉、嗅觉、触觉,和味觉,所以色香味俱全,是对食物最高的褒奖。
写到这里,忍不住想再去一次日本,吃上一碗香甜的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