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节前后,杏儿开始陆陆续续地上市了。
早晨逛早市,那颗颗杏子遍体金黄,像一枚枚乒乓球。望着望着就不由得被它勾住了脚尖,再也挪动不开半步。蹲下身子挑拣,其实根本挑拣不出好坏。拿起一颗,味蕾湿润,偷偷地把那津液吞咽下去,可不争气的馋虫又翻动起新的汁水。唯一能解决尴尬的办法就是称好迅速撤离,回家大饱口福。
老妈看到买回的大兜杏子,自然又是老生常谈地数落一番:“又买这么多,随吃随买,总吃新鲜的多好。杏子可不比桃子。可不能多吃。”我低着头自顾自地洗着杏子,老妈的这些唠叨每年都会伴着我的洗杏声响在耳畔,几十年了,听习惯了。不听着也没办法呀,谁让我的把柄攥在老妈手里呢。至于把柄,还要从儿时那件不光彩的事说起。
记得老院的那两棵杏树被锯掉后,为了能让我吃上杏,爷爷领着我来到集市上买杏子。那时候的杏子没有现在的个大,色泽也没有现在的鲜艳,但在我的眼里是人世间最好的美味。
我和爷爷一到集上,就拉着爷爷奔到卖杏的摊前,蹲下身子,挑拣出个大的、颜色金黄的放到盘子称里,直到盘子再也盛不下时,才无可奈何地罢手。
爷爷望着我沮丧的小表情,捻着胡子笑了:“丫头,是不是想都买回家啊?没事,咱们买满你的书包,只要你能背回家就行。”
我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一跃而起:“真的?我能背回家!爷爷,说话要算数啊!拉钩!”
爷爷笑呵呵地伸出手指和我拉钩,果真给我买了满满一书包杏子。书包是妈妈给我缝制的布书包,长大约四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高二十厘米 。满满一书包杏子我不知道有几斤,只记得像一座小山压在我的肩头。
爷爷在前面轻松地走着,不时回头看看我,打趣道:“丫头,背得动吗?要不我替你背一会儿。”
我停下脚步喘口气说:“爷爷,没事,背的动。”说着话还特意挺挺胸脯,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等爷爷转回头,我急忙把书包从左肩换到右肩。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左肩,一股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疼得我悄悄地咧开了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谁让自己贪吃夸下海口了呢?
出了集市离村子有三里地,看看左右无人,再看看前面哼着小曲的爷爷,只管低头赶路。我的馋虫又蠢蠢欲动,偷吃一颗不会被发现的。我把手伸进书包里,拿出一颗杏子,在衣服上抹了抹,自认为很干净了,就整个地塞进嘴里。用力一咬,一股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真爽!
尝到了甜头,我就再也停不下来,第二颗第三颗又进了嘴里。什么疼痛,什么劳累呀,早跑到爪哇国去了,心想只有美食不可辜负。
我走了一路吃了一路。回到家爷爷才发现,满满一书包杏儿下去了一半。我红着脸,低着头,把半书包杏交给爷爷,心想爷爷的暴脾气肯定会骂我个狗血喷头的。谁知道爷爷却指着我的头,笑骂了一句:“你个小馋猫,本来想多买点儿,你和你三叔一人一半的。这下好了,你自己吃吧。我洗好了,你藏起来,不要让你三叔知道啊!”
我一听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喊:“我就知道爷爷最亲我!”
“算你嘴甜。”爷爷笑着把洗好的杏儿放在笸箩里,嘱咐我藏在柜子里。
中午吃饭了,妈妈叫我好几次,我都躺在床上不动。我的小肚子早被杏子撑得圆鼓鼓的了,哪还装得下饭。
下午肚子饿了,我就偷偷地打开柜子拿两个杏儿放进嘴里,把杏核悄悄地扔进了猪圈里。到晚上,杏儿所剩无几了,统统跑进了我的肚子。
我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半夜肚子就开始疼,胃里翻江倒海。我从睡梦中醒来,趴在炕沿上哇哇地吐了起来。我上吐下泄闹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高烧40度,严重脱水。本村的医生让住院治疗,没办法妈妈只好带我到邻村的乡镇卫生院输液,一住就是几天。
当时我家正在烧砖窑,爸爸带着好多人忙着往窑里推坯。那时用独轮车把土坯一车车推进窑里,请了很多人帮忙,老爸忙得手脚不挨地,哪顾得上管我,也没派人去看我。
那时没有电话,爷爷在家一连几天得不到我的消息,在家急得团团转,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又急又气之下,咬牙切齿,跳着脚地骂医生是庸医,好几天治不好他孙女的病,至于烧砖窑的事,哪有他孙女重要,他才懒得管呢!
又是一年杏儿黄,本以为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却又被老妈提起。其实不用老妈提醒,只要一看到那诱人的杏儿,往事就会涌上心头,既有甜蜜,又伴随着思念,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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