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天边那一抹蓝淡到与云混淆。秋风徐徐，路两边的各种树木，树梢间枝桠不时地勾肩搭背。零星黄叶随着枝桠晃动飘飘摇摇陨落，我站在窗前心不在焉地看着，寻思黄叶总有坠落的那一刻。
是啊！自然法则谁能左右得了？脑子里的那根弦不由得绷紧了。
似乎在观叶落，也似乎在等……
前几天和母亲视频，母亲说：“姨姨最近几天已经不能吞咽食物，子女们用针管往姨姨的嘴巴里推一些奶和水维持生命”。我没敢对着母亲多言，悄悄地寻思，当地老人们常说，女怕初一、十五，男怕初二、十六。意思是到了最后阶段女人过不了初一或者十五，男的过不了初二或者十六。我心里预估姨姨熬不过八月十五了。
果然，9月26号也就是八月初五，姨姨匆匆离开了。就像凋零的黄叶，随风去了。不知道到了那边眼睛变亮了没有？腿脚利落了没有？
姨姨2020年得了胸膜炎住医院后，医生从姨姨胸腔抽出来一盆水，后续病情恢复出院，一直吃医院给开出的药物。具体药名我也不知道。姨姨以为吃药就可以避免以后给孩子们增添麻烦，三三顿顿地吃，一次不敢忘记。哪知道药物副作用巨大，医生不作为没有告诉姨姨也没有告诉姨姨家的子女们。等到发现药物会损伤视力与腿部神经功能。停药后眼睛视力逐步下降，只能微乎其微透一丝亮光，腿部神经功能受损，两条腿软到不能站立。刚开始姨姨用力抠住门框及扶着墙壁摸索着上卫生间，后来一步也不能行走。这样一个老人可想而知除了自己活得痛苦，给子女们也带来无尽的压力与烦恼。
母亲隔一段时间就去看望姨姨，姨姨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对着妹妹（我的母亲）说：“你说我能吃能喝的啥时候能死了？”母亲总是开导姨姨，姐：“你开开心心活着吧！孩子们都很孝顺，你不要这样说，让孩子们听了心里不舒服。”姨姨似乎不管谁心里不舒服，老人只知道自己活得黑蒙蒙地痛苦，子女们受累也痛苦。每次母亲看望姨姨回来，总和我们唠叨几句。你姨姨活得可怜，眼睛也看不着，活着不如走了……
27号半晌午，母亲按过来的视频电话，老人带着哭腔和我说：“你姨姨昨天傍晚走了”接着我们娘俩都留下泪水，哽咽封闭了喉咙，随着呜咽出声喉咙才得以缓解。许久我们娘俩擦干眼泪，才能正常对话。晋北地区有个习俗，人走后亲戚三天去烧纸，我安慰母亲说：明天三天我们过去烧纸吧！姨姨活得很辛苦，走了也就解脱了，您也不要太悲伤。母亲又一次哽咽，举起枯干的手摸了摸泪水说：“我们兄弟姐妹五个，这次只剩下我自己了。”我说：“人生老病死这是自然法则，没办法的。”母亲默许。我又一次安慰，不要难过了，明天上午咱们去烧纸。挂断母亲的视频电话，又和妹妹联系好，明天带着母亲一起去祭奠姨姨。
伤事总是带给人压抑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天气晴朗，妹妹早上备好糕点和一些纸钱。我从我家出发，在路口等妹夫妹妹开车接上母亲和我向姨姨家行进，十分钟的路程眨眼到了。
车子进入小区，远远就看到一座搭建五颜六色的灵棚。穿孝衣的子孙们灵棚走动。姨姨家住一楼，车子开到姨姨家对面超市门口停下，超市女售货员门口张望，估计对我们也有一些影响，我们兄妹几个每年都会轮流看望姨姨。这次让她失望了，姨姨走了，我们不会再去她超市买商品了。母亲下了车，一声悲切的“姐姐”我和妹妹赶忙上前搀扶踉跄前行的母亲，娘仨都痛哭失声，母亲那悠扬婉转地哭声，句句悲，声声泪。走到灵棚前我和妹妹左右两边跪在母亲身旁哭泣。母亲口中数念着姨姨一生中对妹妹的种种疼爱，和母亲对姐姐的刻骨铭心地思念与留恋，八十多岁的母亲也哭诉着自己的孤单与无奈……句句戳心，声声催泪。
我抬头看见棺木前面摆放姨姨和姨夫的照片，姨姨照片笑盈盈地，也许是终于随了老人的愿，放下了身心苦痛离开人世吧！
姨哥姨姐们搀扶起母亲，我和妹妹，我看着瘦小的母亲悲悲戚戚的哭声和哀哀怨怨的瘦小身型，悲痛中带着惶恐与心酸。
回到姨姨家里，坐在沙发上，母亲坐在姨姨曾坐过的那一块地方，再也看不到亲爱的姨姨。那种像是丢失亲人的感觉，让家里所有人都伤心且无助。
一会儿姨嫂从外面回来，说灵棚早上飞来一对蝴蝶，半上午飞走一只。留下一只蝴蝶就在棺木前供桌上面轻轻婆娑。我们没当回事，一家人聊姨姨生前说过的做过的种种事情。午饭后，我们从饭厅出来路过灵棚，母亲进去爬在棺木上数念着哭泣，我们几个人在棺木供桌前看蝴蝶，一只淡黄色的蝴蝶，在两个放供品的大盘子之间的缝隙处轻轻拍打翅膀，翅膀没有完全打开，尖尖的头缩着翅膀就像一架小飞机似的扑棱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姨姨的孙媳妇从北京回来，蝴蝶的翅膀完全打开了，一只淡黄色的蝴蝶，两侧翅膀镶嵌着黑色和红色的小圆点，足够一元硬币大小，漂亮地舞动着翅膀，在姨姨和姨夫的遗像前面飞舞，母亲说：姐姐是你吗？我们都笑了，笑母亲向蝴蝶发问，蝴蝶会说话吗？
直到五点钟我们回家后，姨嫂说，蝴蝶也忽闪着翅膀飞走了……
这事不由的让我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蝴蝶双双飞舞的故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那是写作者编的故事，是古代的一种传说，但是通过姨姨去世这件事，我信了这种传说中的轶事。
故去的人化作蝴蝶回来看望家里的亲人，确有此事，我想连玄学都无法解释吧！
叶凋零 蝴蝶舞 。姨姨故去了，就像一片金黄的叶子，转化成一只淡黄色美丽的蝴蝶遵循自然法则随风而去……人生的归属，随命而行 随遇而安。也许也是命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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