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弦断琴堪破 上
为应对不利的政治局面,私下冯玉祥,李宗仁秘密交流,共同商讨应对之策,二人已有反蒋之心,不听从执行蒋的方针,并且互相达成协议相互支援壮大自身实力,二人商议后,李宗仁立即离开南京返回武汉,部署军事,并急电驻军唐山的白崇禧把驻军军队迅速开回武汉,此番动作立刻一起轩然大波,至蒋中正立刻发电大加指责桂系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并作出反应亲率三军在皖鄂边境剑指武汉,并由尧将率军接应增兵布阵,而李宗仁,白崇禧拒不妥协,率军迎战,大战正式爆发,蒋方获得外国帝国主义的支持,挥动国内和平统一的旗帜,讨伐桂系。
战事之初,双方势均力敌胜负而言尚早,毕竟桂系军队装备精良,又都是经过生死沙场数载摸爬滚打中一步步走过来的,再说李宗仁,白崇禧一勇一谋,后者更是被称为‘小诸葛’出谋划策军中事,自然实力不差。
蒋中正命尧将配合指挥,和其亲信胡梁海协同作战,务必给予桂系一方重重打击,削弱敌方声势,二人手下人马势均力敌,此人虽打仗神勇,却好大喜功,易失策略,十分擅长抢手下人军功上报,归功于己,只因积极紧随蒋中正策略,为剿共,镇压革命党立下大功,因此深得蒋欢心。
战中驻军地,炮火阵阵,硝烟滚滚热浪一波波袭来,炸弹余波将不少士兵掀翻在地,侯昌信带领前锋阻击,将对方军队围至峦岭一带,不让他们突出重围,欲将他们团团围困,一举剿灭。
期间冲锋陷阵大多是尧将部下,胡梁海却是悠闲坐镇指挥,完完全全的似是身处室外事不关己,底下有部将怕蒋司令怪罪,善意提醒胡司令:“司令也该动手了,既是军功也不能让尧将一人独占,况且若是战事不利,于己亦不好说啊!”
胡梁海在临时搭建的司令帐内大喇喇靠在座椅上,听着外面不断炮火声:“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吧,赢了,可不折耗太多兵力就荣誉加身,若是输了,呵呵......”第一个首当其冲的,便是尧将。他可知道,蒋总司令对尧将忌惮非常,自那次尧将断然拒绝夫人提议后,消息传到南京,蒋中正十分不悦,怕是心里已对尧将暗藏杀机,他这番做,又何尝不是在揣测蒋中正的心思?
接连几天一直是尧将部下卖命血拼,士兵受伤一个个抬回,因军中缺少止疼消炎药,做手术只能硬生生受着,不少士兵死在手术中,尧将大衣皱的不成样子,因在炮火中厮杀军装表面是细碎的炮火粉末与尘土混杂脏乱不堪,眼睛疲惫中透着赤红血丝,沈伯安跟在尧将身侧,一步步仿佛有千斤重,看着昔日战友躺在简陋帐内痛苦呻吟,头上包裹着层层纱布,或是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在担架上奄奄一息仍向尧将说赶赴沙场不做贪生怕死之徒,侯昌信一拳击在墙上,灰尘扑扑震落,拳上白色粉末已然是粘上粘稠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妈的,这胡梁海真不是东西!”侯昌信唾了一口,宽阔额头上眉头深皱。
方信尧拳头紧了又缩,露出暴突的青筋,嘴角紧抿不出一言,那胡梁海身为一方军中主帅怎会如此大胆,肆意妄为,拿自己的日后前途开玩笑?怕是背后,另有深意吧......
“我去找他们理论去,不能让弟兄白白流血牺牲!”
“昌信,站住!”方信尧打断侯昌信迈开的步伐,沉声吩咐。
“尧将......”侯昌信一脸不可置信,都处于这样艰难的时刻,尧将怎么不讨一个说法,给自己,给弟兄一个交代!
浙江督军司令府。
曼音小心逗弄完小藏獒,尺素随曼音净手,在小佛堂燃炷香,香灰积染摇摇欲坠,呈现的灰白和未燃的明黄形成鲜明对比,一方生命正旺另一方已是燃烧殆尽,只剩灰烬,无限颓态,佛曰:于一切处不住相,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淡泊,此名一相三昧。而她为他祈福求平安,那样正直的他,上天亦会保佑他吧。
尺素说:“二小姐不必担心,尧将身经百战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曼音幽幽叹气:“但愿吧。”最近她一直看战地记者的报道,一天未敢落,随着天气转暖,热燥拂人,内心一直静不下来,浮躁的让人心烦意乱,她刻意忽略那样的感受,他的勇气和胆识,三军敬重如斯,胜仗几多,却终究让她揪着心。
侯昌信气不过瞒着尧将和沈伯安私下气冲冲找胡梁海,胡梁海脱了帽,慢慢站起:“侯营长这是尧将的意思?
侯昌信勉强压住怒火:“胡司令一直不主动出击延误军情不知道如何向蒋司令交代?”
胡梁海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教训老子头上,行军打仗老子可比你在行。”
侯昌信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把将枪砸在桌上:“我侯昌信向来只听尧将吩咐,战场杀敌从不惧生死,莫说我有理在先,真闹到蒋司令面前,我侯昌信也不怕,必要好好说它个清楚明白。”
胡梁海冷笑,看侯昌信摔门而去,面前的参谋说:“侯昌信这厮这般大胆,司令直接奏明到蒋司令那里,好好参他们一过。”
胡梁海大骂:“一群他妈的吃白干饭的,都给我滚去前线。”看着部下连忙维诺退下,胡梁海气得接连骂出一连串脏话,若事情起因真闹到蒋司令那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接下胡梁海倒是派兵应援尧将,合力在武汉境内率千余将士从汉水侧深夜埋伏,给桂系打得措手不及,缴获众多精良装备军火,全部作为战事物资供给,期间蒋策反了很多桂系将领,桂系实力大减,而蒋方愈战愈勇。
前方捷报接二连三传来,尺素说:“二小姐现在可放宽了心吧。”
曼音才真正舒口气:“平安回来就好。”
守卫前来禀告:“许三小姐前来找许小姐。”
曼音一震,不可置信问:“什么?”
“许小姐家中三妹来找小姐了。”
尺素高兴地上前迎接:“小姐,是三小姐来了。”曼音看曼若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犹自不敢相信:“曼若?”她怎么会离家过来,不怕家里担心么?父亲和二姨娘会同意么?
曼若拉住激动跑来的尺素,含笑说:“尺素,你们怎么样?”
“都好都好,二小姐也好。”
尺素携曼若一步步走来,曼音笑了:“三妹。”
“二姐。”曼若眼眶一酸忍不住扑进曼音怀里,不舍得撒手,“二姐,曼若好想你。”
曼音听着也是心中难受,轻轻拍打三妹肩膀:“都是二姐不好,二姐不该这么久都不通一声消息,白让你和大哥担心。”
曼若只是无声摇头,泪珠儿一滴滴如珍珠洒下,曼音看着心疼,小心给曼若拭去:“说着说着,怎么又伤心起来了?”
尺素在一旁亦是伤感,安慰道:“二小姐和三小姐姐妹情深,见面是好事,怎么哭哭啼啼像是别离一样?”说完又觉不妥,连忙朝地呸呸呸,“看我说的什么糊涂话,这好端端的,又怎么提到离别感伤。”
曼若和曼音就笑了,曼音上下打量曼若,笑说:“三妹果真是长大了,懂事不少。”难怪大哥上次那样夸三妹妹。
曼若轻轻叹气:“说什么懂事,不过经历过了,自然懂得了以前不曾懂得的道理,慢慢成长吧。”
一席话说不出年纪的老成从曼若口里说出,到让曼音惊讶了,若非亲眼所见,她又怎会相信这番感慨之辞是由昔日那般活泼精灵的小妹口中说出?曼音这才真正打量起这个多日不见的妹妹,曼若头发已由长发剪短了,齐肩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加清爽明媚,多了一些活力,一身简简单单的棉麻长裙在身,整个人确实是曼若,可哪里又不像曼若。
尺素说:“二小姐三小姐别只顾说话啊,坐下喝喝茶慢慢聊。”
曼音拉着曼若:“我倒是忘了。”曼若浅浅凝望着曼音,半晌说:“二姐姐瘦了。”
曼音愣了愣,以前的曼若是注意不到这些的,天天活泼烂漫,现在也晓得许多,懂得察人入微了。
饭桌上,曼音不停给曼若夹菜:“这个多补补。”“多吃蛋羹,营养好。”“这个青菜不错......”
曼若浅扒一口,无奈笑了:“二姐,你是要把餐桌上所以的菜都移到曼若碗中吧?”
尺素就在一旁笑:“二小姐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曼若微微愣神,轻轻问曼音:“二姐,是尧将,不好吗?”
曼音摇头,催促曼若快吃饭。
曼若放下碗筷:“二姐,三妹希望你能幸福。”曼若一脸郑重望曼音,“二姐,曼若不再是小孩子了。”
曼音浅笑摇头:“曼若果然长大了。”凝思半晌,悠悠叹息,“哪里是他的不是,只是他的处境那样艰难,我又做不得半分,心里难过罢了。”
曼音想着,心里又伤心开来,曼若轻轻握住曼音的手,暖暖的。
“我道是什么事,说什么久远以后,握得住的眼前幸福才是实实在在最真的,管他什么劳什子以后,二姐,你担心那样多没有用的却独独忽略了眼前,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糊涂啊!”曼若的一番话教曼音略微好受一些,心结稍稍舒展开,曼若又叹了口气,“莫说二姐幸福是握得住的真实的,倘能给我一两天的眼前幸福,我也不后悔此行了。”
曼音被曼若的话云里雾里,再次追问,曼若亦不隐瞒,说是偷跑离家出来的,她随身带的一个棕色的手提箱就是她下定的决心,已做好了面对莫测未来的准备。
曼音满脸不可置信:“曼若,你......”
曼若坚定摇头:“二姐你莫劝我,父亲要把我嫁给一个商人之家,两家联姻平衡周家,哪里知道我的苦处,翊生上门求亲被拒,父亲派人天天在医馆寻衅挑事,让他在上海毫无立足之地,被迫远走他乡,从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
曼音这才从曼若口中大致知道家中发生了哪些变故,生意长期合作伙伴接连抛弃许家,生意不顺,而由于战事连连银行发行额过多,银行准备金严重不足,钞兑现无着出现严重贬值。而周家确是秉承袖手旁观姿态,没有一丁点儿出手的意思,偏偏父亲又怀疑生意伙伴的态度是周家暗中搞的鬼,猜测终归是猜测,大女儿又不争气,没有一丝地位,家里天天着急如何从便利渠道筹集资金,大的指望不了,一来二去,主意就打到她这个女儿身上,想要以此通过姻亲获得财款帮助。
曼音说:“那你娘呢?”
“她自是不喜我嫁给翊生的,一心想着嫁入世家为她争光,谁又会在意我呢?”
“那大哥呢?”大哥怎会舍得他的小妹用来作婚姻交易?
“大哥参军了。”曼若咬咬牙,“还是大姐举荐的。”这般关系转变让曼音有些吃不消,依大哥的性子肯定不想和他们有半点往来吧,又怎会......
看到说大哥被大姐举荐参军,曼音疑惑,曼若说:“大姐也想明白额,她在夫家并不受重视,前段时日周穆彦和小春香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姐大受打击,扶持大哥怕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不让周家小瞧,到底也是艰难。”
而她削发逃跑,又何尝不是一样的艰难?看曼音欲言又止,似是想劝自己又不知从何劝起,她说:“二姐,还记得我们从前的约定吗?”
曼音看曼若一脸坚定,听她说:“我支持二姐的幸福二姐也要支持我的幸福。”林翊生被父亲拒绝,后来辗转到奉天行医,她说,我要去找他。
曼音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这样的局势不安稳,如何不担心,曼若脸上起了红晕,羞赧一笑:“翊生会来接我的,二姐姐莫担心。”她又似想起什么,又难过起来,“只是这一走,又不知何年再相见?”
曼音说:“曼若,二姐支持你,只是怕你......”这话她终究没说出口,曼音想到当年的自己,被逼婚而选择逃到国外,换做是她,怕也一样不甘屈服吧。最后只是轻轻一句,“你可要幸福啊。”
曼若一直紧紧拉着曼音的手,无比坚决:“二姐,我会的,我们都要幸福。”
尧将另辟蹊径,大大小小胜仗不断,胡梁海虽是大胜高兴,却也另藏有一番心思,前段时日蒋司令已有私电,让他酌情处理,他自是知道该怎么做,那一仗,他是直接由尧将全权负责的,只是在数日后,出击消息泄露,军队被围击,桂系炮火猛烈,尧将在此战中亲自上阵鼓舞士气,身受伤仍顾不上,军队浴血激战最后奋力脱出重围,只是堪堪损失惨重,此事实在蹊跷,蒋总司令不问原因,直接大加斥责,又不知何人的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蒋中正耳中,疑是尧将和桂系交往过密,战事失败的太过诡异,直接忽视尧将的血雨军功,表面虽没有实际处罚,却由北平行辕主任改为安徽行辕主任,明升暗降。
外部人士其实不知这内里诸多争斗,曼音没有发现太多异样,刚送走曼若不久,偏偏此时家里传来惊天噩耗,大少爷战死沙场了,曼音一下心咚的一声头晕目眩直直向后仰去,被尺素哭着扶住,许家老管家颤抖嗓音说:“二小姐快回去看看吧,家里.......不行了......”
那一年,风雨飘摇,太多灾难接连发生,曼音以为至此只能慢慢向前走,却不知更大的危机潜伏身后,半步逃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