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二百零四、
马师傅对这三个勤奋好学聪颖过人徒弟,言传身教毫不保留地传授技术。侯富車勤奋好学并不是为了掌握一门吃饭的本领,他无时无刻地琢磨着“寻宝”计划,每天下班后,还督促着苟畦朱能练习木工活,日复一日,家里到处都堆放着他们的劳动成果。就连他们学成后外出揽活的工具,都一一打造成型。侯富車用木板精心制作了一块广告牌,在上面用工整的隶书写上“嘛都修工程队”几个大字,准备着一旦接到活,就插在工地外面招揽顾客。
侯富車把写好字的木板交给苟畦,让他把下面一头削尖。苟畦接过木板看着上面的字,心里泛起了嘀咕:做贼时的几个兄弟在被砍头前,背后都插着这么一块牌子,听说叫“亡命牌”。富九爷做这牌子,莫不是又有谁要掉脑袋啦?一旁在锯木料的朱能,见苟畦站着发愣,不满地吆喝道:“狗头,别在那儿磨洋工啦!快干完了来帮我拉锯。”
苟畦凑到朱能跟前,问道:“猪头,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朱能瞟了一眼木板上的字,没好气地说:“枪毙狗保准儿!”
苟畦掐着手指边数边念道:“枪毙狗保准儿,不对?‘枪毙狗保准儿’是五个字,这上面是六个字呀?”
“砌!不识字就该死!”朱能指着木牌,一个字一个字比划着:“枪毙狗保准儿!‘准儿’是俩字儿。你再数数,是不是六个字呀?……快干活!”
苟畦扯开左嗓子喊道:“午时三刻已到,开刀问斩!”又将木牌插进背后的衣领里,口中念着锣鼓点儿:“隆咚大吧台仓,才才仓,才仓……”
杨二小姐提着一个木桶出来,道:“别闹了,把淘米水倒潲水缸去。”
苟畦指着朱能说:“猪头快去!我被枪毙之前还想快活快活。”
杨二小姐拔下苟畦背后的木牌道:“你想死死一边去!谁枪毙你呀?”
苟畦指着木板嘟囔着:“你看,亡命牌上写着;枪毙狗保准儿。我都要死了,还让我倒泔水?不倒!”
杨二小姐笑道:“好好好!朱能去倒,倒完了咱们吃饭,反正他要死了,吃饭也是浪费粮食。”
朱能放下工具,拎起木桶出了院子,苟畦嘴里嘟囔着:“哼,你个猪头,敢耍我!”趁朱能出门倒潲水,他神叨叨地把院门虚掩上,把一个墨斗放在门顶,然后坐在堂屋门槛上,招呼小杏儿过来看笑话。小杏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门被推开,墨斗顷刻掉落,苟畦快活地哈哈大笑,小杏儿却急忙捂住他的嘴,拼命地示意他:别笑了,看看清楚。侯富車和杨二小姐从伙房出来,也目瞪口呆望着门口。
只见扈仁并着呼吸,一只脚在门槛里,一只脚在门槛外,墨斗灰扑的满脸满身,活像一个刚从矿井里出来采煤工,一副狼狈相。
杨二小姐见状忙喝道:“保准儿,又是你使坏吧?”
侯富車忙上前搀扶扈仁,打着圆场道:“木匠师傅说;墨斗灰能辟邪!”
扈仁噗出一大口气,糊在嘴边的墨斗灰,喷的侯富車一脸:“噗——,你才有邪气呢!”他紧闭着双眼,伸出双手摸索着抓住侯富車伸给他的胳膊,搓着碎步往院里移动。愤愤不停地叨叨着:“魔窟!这里就是个魔窟!……”
院里的人一个个绷着笑,不敢吱声。院外的朱能却喊道:“哎哎!瞎子怎么进院嘞!狗头!快拦住瞎子嗨!”
经过满屋子人的一阵忙碌,扈仁满头的墨斗灰被清洗干净,白衬衫虽然已经变成了花衬衫,但好歹也烘干熨平。一直在外面望风的朱能,也回来报告没有人跟踪扈仁。这时侯富車才抱怨道:“不是叫你们在茶馆碰头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撞鬼呀?”
“没急事,谁愿意到这儿污秽之地来呀?真是活见鬼!”扈仁梳理着头发,呛声道。
“呲!”杨二小姐递给扈仁一面镜子,悄声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