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三事儿
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我是二闺女,后来家里又添了个弟弟,共姊妹四个。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玩耍,“去搲俩米下锅里头,”听到母亲吩咐,我跑到厨房,一会就完成了任务。当时我六、七岁,第一次帮母亲做事情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停了一会,又让我去错开锅盖说是怕米汤鬻锅,我也做了。
到了开饭时间,母亲到了厨房,紧接着传来了她的喊声:“……叫你下米,你可倒好……你下的米在哪儿啊?”我赶紧跑到厨房,敞开的锅,已经放在灶台上,我凑到锅前,锅里冒出的热气,使我没有办法看清楚,我急了:“我真的往锅里下了两个米呀……”
母亲又来到锅前用嘴吹了吹,又用手扇了扇热气,定眼一看,笑了:“俺这个傻闺女呀!……”
当时正是咱们国家困难时期,要穿的没穿的,要吃的没吃的。那天在院儿里晒的床单儿干了,一阵风把床单儿吹到了地上,女房东捡起来,过来把床单递给母亲。房东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我们住在北屋,她们住在东屋。母亲让她先别走,到院子里帮着一起扽一扽这个床单。回过头来又嘱咐我们好好看着两个小的,尤其是小弟弟,说哭了就叫他啃萝卜哄哄他,丢下一个胡萝卜就出去了。
我们害怕弟弟从炕上摔下去,就把他往炕里边儿挪了挪,他的身上穿了一件红肚兜——确切的说是系了一件红肚兜,不大一会他就开始哭了,大姐开始拿着胡萝卜叫他吃,他一边咬萝卜一边哭,鼻涕、口水和咬过的碎萝卜都到了肚兜上,肚兜湿了一大片,姐姐叫我去问问,弟弟吐的碎萝卜让不让我们吃,我回来告诉姐姐说让吃,于是三下五除二,弟弟吐出的碎萝卜粒儿被我们三个姐姐抢了个一干二净,到后来我们都盼着他咬碎萝卜然后哭,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吃到碎萝卜啦,尽管那上面粘满了鼻涕口水……多少年以后,只要想起抢碎萝卜的情景,心里就犯膈应。
母亲回来了,后面跟着女房东,她不停的道歉说都怪她用了傻劲儿,把床单儿扽了个口子,没事儿,针线敹敹就好了母亲轻描淡写地说,房东走了。姐姐找出针线开始缝补拽坏的床单儿,姐姐早早的就学会了针线活儿,而我,直到上了班儿才慢慢学会。
弟弟长大啦,我跟姐姐也都上了小学。那天家里人都在家,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弟弟跟在父亲身后,父亲走到外间弟弟就跟到外间,父亲走到里间弟弟就跟到里间,弟弟还乍开两只胳膊,人模狗样地学大人走路,我在学校刚刚学了个新名词,我觉得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你是一个狗腿子,”我用手指着弟弟说,母亲和大姐都笑了,我看了看大家,感到莫名其妙:“他,”我再次强调说道,“我说的他就是狗腿子。”母亲和大姐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了,这时我发现父亲也笑了,这倒是很难看到的,父亲笑着说:“雾气。”父亲扭头进了里间不再出来了。
我仍然纳闷儿,姐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你说……咱爹……”“我没有!”我斩钉截铁的说,看到比我小两岁的妹妹也在笑,我就问她笑什么,她说看见都笑她也笑。
我也记不清这件事过了多久,我终于弄明白了“狗腿子”这个词的真正意思,也理解了当时大家发笑的原因。
2020.03.27.
金非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