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躺在床上,把左手放在胸口,让它完全地放松,尽量切断它与头脑的一切联系。这时候,我突然觉得这只手和一只猪蹄,又或是一段枯枝有什么区别呢?
用右手扒拉它,把它提起来,看着它毫无生气地垂落。摸起它来又是那么地陌生,有一种并不属于自己的错觉。
我甚至觉得有些恐怖,仿佛摸着的是个死物。除了意识,整个躯体仿佛也是个死物。
我是什么?这躯壳是我吗?缺了胳膊少了腿,我仍然是我。那么这身皮囊血肉就仅只是承载并供意识所驱使的工具罢了。
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为什么没有抛弃肉身进化成完全的意识体呢?又或者,这意识无法改变物质的世界,必须凭借肉体来达到某种尚未被我们洞悉的目的。
生命或许只是躯体的存在吧。从种子萌芽到枯枝败叶,从粉嫩的婴儿到佝偻的老人,都是生命的形式,也仅仅是形式,走个过场而矣。
然而活着,不只要有生命,还要有意识。照这样说,植物虽然能够生长,却也不能算活着了。可是,我们真的能凭借自己有限的认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植物没有它们的意识吗?
相对植物而言,毫无疑问,我有一副具备生命活力的躯体,躯体里存在着意识,这样看来应该归于活着的一类了。可有时候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鸡禽猪兽是为口食,是植根于我们头脑并实践着的认知。有没有一种认知也在我们的头脑里植根,却不被我们觉知呢?
放牧的人给牛马以草料,窝棚,救治,无非是谋求着它们的皮肉罢了。牛马至死不知。
倘若我的意识,被道理,道德,规范,规矩所豢囿,而不觉知,便与牛马何异呢?和那只被我提起落下,死物一般的左手又有什么区别呢?那只手可以动,却没有自主的意识,不能算作活物。而我有自主的意识,却被蒙蔽着,被操控着,被牧养着,这样的我还能是确定无疑地活着吗?或许一具躯体里拥有能够超脱世俗的自由意识才算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