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悬一树,是芒果树。
佛趺坐其下,叶影摩顶,果香诱人,却从不摘食。
树遂恚,自连根拔起,遁入红尘。
投生为女学生,短发青涩。课桌下与同桌女子十指紧扣,相视而笑。
翌年,校园忽起风潮。二人手绘纸幡,书“生而如此”,被众人托举而起,如奉神像。人潮推挤,她脚踏无数肩膀,纸片纷飞如雪,口号撞着教学楼白墙,碎成粉末。
爱乎?自由乎?横竖脚下人头攒动,竟比沙漠的风还烫些。
出校门,进铁笼。初时伏案如犬,渐次学会用印把子敲人天灵盖。批条子,断前程,金库钥匙叮当响。善事做三件,恶行有九桩,眼角纹路里嵌着血丝与金屑。
暮年卧锦衾,子孙绕榻如幼犬,咽气时嘴角含笑,倒似熟透的芒果坠地。
魂归大漠,风沙依旧。芒果树却变了形貌,浑身生刺,头顶青冠,竟成菠萝。
佛仍趺坐,见果熟,随手掰下。黄肉带血丝,汁水淋漓,佛嚼得啧啧有声。
树静立沙中,刺尖挂着残阳。
人谓芒果树终于修成了正果,亦有人谓佛啃穿了执念,梦龙先生皆不以为然。
“佛爱吃菠萝。”先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