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厂环境不好,但收入比运输公司翻几翻。
我初到运输公司,第一年拿见习生工资42元,第二年享受干部13岗级,月收入72元,直至93年调离,工资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102元,而且两三个月发放一次。
水泥厂呢,第一个月拿到手工资将近500元,高出运输公司几倍,我走在路上,第一次感觉到脚步踏实有力。
高工资带来的满足与安慰,冲淡不少我内心的懊恼与后悔,我决定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待在厂里,也没有能力再折腾了。
按部就班,日子平静,一年之后,儿子出生。
从医院出来,周同志和我带着儿子直接去了马荡。
事先没有跟母亲商量,自然也没有征得母亲同意,我回家坐月子、休产假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姐姐接母亲去安徽照顾她坐月子,生大孩、二孩,然后把二孩送回老家让母亲带,也是直截了当,从来没有征得母亲同意。
我和姐姐一样任性,从来没有考虑过母亲的感受,好像母亲随时随地在我们的身后,只要我们需要,母亲总会无条件地帮我们。
我的儿子体质差,三天打针,两天吃药,每月逃不脱打吊针的折腾,而且还是夜啼郎,一到晚上哭闹不止。
母亲要种植收割庄稼,要养猪打箔子,要做家务事,还要帮我哄儿子,陪我带儿子去医院。
我除了带儿子,啥事也不做,仍然感觉到精疲力竭,母亲的劳累数倍于我,但母亲没有责怪与抱怨过我一句,好像我抚育孩子,她就应该辛苦似的。
我产假结束,母亲跟着我一起来上班。
两个月之后,母亲说父亲在家离不开她,家里诸事离不开她,她可以带着我的儿子回乡下。
母亲心思太细太柔软,总是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好像她不在家,家里人连饭也吃不到嘴。
我舍不得儿子离开,母亲只有独自回马荡。
我婆婆身体不好,周同志在部队,我上班时把儿子托付给房东老奶奶,下班后,我独自一人带儿子。
儿子三天两头发热、咳嗽,白天黑夜都是我一人,坚持到儿子十个月大,我实在疲于应付,决定把儿子送回马荡让母亲带。
儿子断奶,那一整天,嚎啕大哭,哭哑了嗓子,一口饭食不吃,也不睡觉。
母亲见我抱着儿子眼泪汪汪,六神无主,也红着眼睛,叫我不要给儿子断奶,她愿意跟我一起去盐城。
我知道母亲两头牵挂,两头拉扯,我最终还是狠下心来给儿子断了奶。
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再想起儿子钻我怀里找奶吃的那种慌乱与无助,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疼痛难忍,我暗暗发誓,日后再生孩子,我一定让他(她)吃奶到四岁、五岁。
我不舍儿子,母亲则既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儿子,她内心的疼痛是不是数倍于我呢?
我当时完全体会不到母亲,整个心思在儿子身上。
我疼痛难舍地丢下儿子,独自去盐城上班。
儿子在我身边时,日夜啼哭,我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我以为儿子不在我身边,我可以从早睡到晚,可是,一旦离开儿子,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头脑里整天盘旋着儿子的笑与哭。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我接近崩溃,下决心把儿子接到身边,不管为此要吃多少苦,都毫不畏惧。
周同志休探亲假,刚好带儿子,一个月之后,儿子何去何从?
我上班时,仍把儿子送给房东老奶奶,夜晚仍然是我一个人照顾他。
周末我带着儿子回马荡,母亲说我瘦得脱相,说什么也要跟我来盐城。
每天一大早,我和儿子还没有起来,母亲已从四五里外的菜场买回菜。
我去上班,儿子交给母亲,下班后,母亲给儿子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还把热腾腾的饭菜做好。
儿子还是会哭,还是经常生病,但二十平方的出租屋里,三代人生活得有滋有味。
想不到,就在这时,生活平地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