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郎生的可真是面如冠玉,貌比潘安,只可惜不是女儿身啊!”“令爱可有娃娃亲已商定?”“哈哈。。”
每当这时,他都会紧张得抬头看父亲的脸色。
果然,父亲虽一面带笑,可是手中的杯子已紧紧地被握出裂缝。父亲自然不会拿客人出气,只是他瞧着父亲的样子,额上的汗珠开始颗颗冒出,心急如焚地想找个借口溜走。
刚想转身就走,却不经意间瞥见来人手中携带的物事,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这一看,他就移不开视线,正准备抬起欲走的右脚在空中无声地落下。
那是一定凤冠。
吸引他的不光是见到新事物的好奇,还有这件物事本身惊心动魄,令人为之一怔的美丽。艳丽的大红是美人夺目的衣裙,精致的金边是美人华丽的象征。他仿佛看到一个女子带着这顶凤冠,披着鲜艳的绸缎衣裳,看不清面容,却能看见嘴唇涂抹艳丽,扬起的一丝微笑。
那抹微笑沉淀在他脑海里。他不记得那次宴会后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父亲自那次宴会后对自己的态度更加冷漠严厉。
他只记得那顶凤冠下女子的美丽倩影。
他将那美丽深藏心底,小心翼翼的呵呼珍藏曾经的惊鸿一瞥。经常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便是一昼夜,或是拿着生僻的字夜半叩先生家门求教。父亲对此却没说什么,在旁人感慨教子有方时不苟言笑地点点头。
一切都平淡无常,直到。。。直到先生在他书底下搜出基本线已经断折,纸张因为经常翻阅而褶皱的戏谱时,他才怀着忐忑不安,惶恐的心,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对他来说不仅是威严父权的崇敬,更是害怕的根源。他依然没忘记自己华贵的衣衫下难以遮掩的鞭痕,依然没忘记自己健实双腿上早已结痂的疮疤,以及自己童年整夜在梦中哭喊寻母时却只唤来一声冷漠的怒吼。
他对他,有怕,有恨,有歉意。
但他始终铭记这是自己的父亲,即使人人都不会相信,威震四方,名扬四海的一代军阀竟有如此一个软弱无力的“贾宝玉”。他也对他父亲充满敬意,只因他对他充满歉意,尤其是每当父亲用深邃的眼睛盯着自己寻找母亲影子时的迷惘和失望。
可是,当父亲亲手撕毁他心爱的花重金所觅来的戏谱以及花费他多少个昼夜亲手抄录的副本时,他内心的歉意突然消失的荡然无存。
恐怕父亲做梦也没想到他给儿子留下的除了聪明灵活的脑子外,还有作为战士的反抗和永不妥协的精神。
然后,对于父亲犹如困兽般压抑已久的野蛮举动,他没有懦弱地哭喊求饶,也没有刚硬地争辩抢夺。只是在父亲充满失望的眼神注视下,面色淡然地离开,留下一个背影。
却未曾想,竟是一走了之。
自此,杳无音讯。在众人的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哀叹声中,他的父亲亲手锁上了他的房门,没有留下一句话。一切的日子仍照旧过,只是阅历颇多,久经沙场的父亲早已敏锐地察觉到来造访的客人越来越少。一来,他唯一的独子走了,军阀头衔再无继承者,硕大的家业恐怕再无接手者。二来,随着无数的公告紧急发送,都城的灯火彻夜未熄,恐怕天下将有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