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蜉蝣羽,悠悠击壤歌

        明朝嘉靖年间,由于制船工业的发展迅速,下海经商于东南沿海一带盛极一时。一时间,各地涌现出大量经商大家,其中当属杭州的陈家及王家称霸一时。

      明万历十五年,杭州陈家被仇家王家诬陷谋反,惨遭抄家。幸得陈员外早早将襁褓中的二子托付与挚友张士思,陈家血脉得以延续。

      这张士思并未婚嫁,故视二子如己出,悉心照料,分别取名子悠、子麟。此二子皆为好学之辈,又吃苦耐劳,深受士思喜爱。

      数年之后,子悠,子麟已至舞象之年,张士思却不幸身染重病。士思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故将二人唤至身旁,将二人身世悉数告之,二人皆痛哭流涕难止。

      不久,张士思病逝,因其一生未婚嫁,故家中并无儿女,子悠、子麟便为其操办了丧事。

      兄弟二人遵张士思遗嘱将其遗产一半捐出接济穷人,一半留下自用,二人也从此改名为陈子悠、陈子麟。 

      子悠、子麟二人利用张士思留下的遗产,置办了几家杂货铺。二人勤勤恳恳,诚实守信,结识了诸多下海商人,生意也越做越大,越来越好。

        二人也时常随大商人的船队驾驶自家的船下海经商,游历了众多国家。子悠、子麟皆为大善之人,每每遇到生意失利的商人,不论国籍地位,皆尽力相助,帮其渡过难关,故兄弟二人在海外亦是树立了良好的名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出海航行时,二人经商的船只遇到大风浪,满船货物悉数被毁,弟弟陈子麟也不幸坠海身亡,陈子悠也因此左腿胫骨断裂落下残疾。 

      陈子悠遭此打击痛心疾首,但为了生活只能一个人尽力努力下去。

      不料未过数年,倭寇大举入侵杭州,陈子悠的杂货铺惨遭劫掠,其本人也被抓走充当人质,后虽被官军解救,但劫后余生的陈子悠此时早已身无分文,对生活渐渐没了希望。但每当他想放弃时又总会想其早已逝去的弟弟陈子麟,养父张士思,以及那素未谋面的生父陈员外。每每至此,他又会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迫于生活,陈子悠不得不找地方打工赚钱。可怜造化弄人,他在经人介绍竟来到了王家打工,负责在码头上搬运货物。

      这王家自陈家被除之后,自是成了当地最大的家族,但王家少主王展成却常常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奈何其有权有势,老百姓虽是叫苦,却也奈何不得。

      再看那陈子悠,本便是身患残疾,体力不堪,如今到了码头干苦力,自然常常受到工友欺负,很难受人待见。

      少爷王展成亦是十分仇视陈子悠,总是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不仅逼迫其在正午时分烈日强晒下也不准休息,到了晚上还要来到自己家中打扫直到深夜,并让其睡于马棚之中,不将其视为人,倒将其视为牲畜,还美其名曰陈子悠干活速度慢,理应多干点时间。

      陈子悠早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到了结算工钱的时候,那王家反倒诬陷陈子悠偷盗王家小姐的玉簪,不仅工钱一分不给,还将其殴打后赶出了门。        陈子悠心中虽苦,却只能默默忍受。陈子悠因为自己的瘸腿,在干苦工杂役时常常会出现纰漏,此后无论换哪一个老板都不愿意给他机会,每到试用期一过时,便会将其解聘。

        一日晚上,多日粒米未进的陈子悠倚于一处墙角,走投无路的坐于街边,面容早已憔悴到极致。

      他望向车水马龙的街上,璀璨灯光中,一家烤鸭店前众人正在排队。陈子悠犹豫挣扎了许久许久,但的饥肠辘辘的他最终冲了过去拿起烤鸭便欲逃走,但不过两步便摔翻在地,被众人架起。

      那店老板上前便狠狠一掌抽于陈子悠面上,口中骂道:“你活腻了吧!”说着便提起刚刚被摔掉于地上的烤鸭,扔给了他于店中养的小狗。

      “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要是找个正经活计,也不至于连只烤鸭也买不起······”一旁的路人也对他冷嘲热讽。

        这些话语深深刺激着陈子悠,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何尝不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找个工作,去挣那可以解人世间万千惆怅的几两碎银,但这世间百态总有人心薄凉,命运对他何等不公!

      心灰意冷的陈子悠向郊外走去,来到了楚螶湖桥上,此处尽被清冷的月光笼罩,四处寂静无人,也算是人间一清静之地。       

      陈子悠闭上了那早已流不出眼泪的眼,双腿一登,向水中跃去,不想却被人所救。

      待到陈子悠醒来之时,竟见身旁坐着一个少女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如那琼枝一树,生与那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那昆仑美玉,落于南阳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那女孩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见陈子悠醒来,对其兴奋一笑:“你醒了!”眼睛弯的如月牙一般,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陈子悠自是一呆,转而沉默,翻过身来,仍向水边爬去,那少女连忙将其拉住,问其缘由。陈子悠自是不答,一心求死。 

    但那少女却说:“不行,我救了你,你还没报答我呢!”

      陈子悠自是一愣。

      那少女看着陈子悠那憔悴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便说道:“不管你怎样自尽,过程都是很痛苦的,我家世代从医,我有一种可以没有任何痛苦便可以让你离开人间的药”

      “你是药师?”陈子悠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但是我如今身无分文,买不起啊······”   

      “我知道。”她白他一眼“今日本姑娘心情好,就是有点孤单,这样吧,你陪我玩一天,我便把这药赠与你了”

      “当真?”

      “那是当然。”

      那女孩便嬉笑着一把拉住陈子悠将其带到桥旁的早点摊前并要了两碗馄饨。

      身心俱疲的陈子悠一心寻死而不想与这姑娘过多纠缠,只是看着面前的馄饨,倔强地不肯吃,只想等这姑娘吃完早餐后赶紧离去。

      可那姑娘仿佛看出了子悠的心思,把勺子强行塞到了陈子悠手中,摇着他的手央求他:“就尝一口,就一口嘛······”

      顿时,满腹的饥饿感迫使陈子悠将一口馄饨吃下,他却早已泪流满面;反观那女孩,却静静的坐在他对面温柔地看着他。

      这顿早餐二人一共吃了六碗馄饨,是那姑娘付的钱。

      吃过饭后,陈子悠恢复了些气色,便问那女孩:“你家居何方,自己一个人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

        那女孩却道:“我叫福子,就出来一天而已,没关系的。”

      说到此处,她激动的拉着陈子悠站到他们相遇的桥上,望向远方山顶那东出之日,并举手指去:“那便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福子脸上激动的表情,似是从来没有见过日出一般。

      子悠却是不解,暗自疑惑:太阳东升西落乃人间最普通之景,日日观之,并无出彩之处,她何故如此激动?

      随后福子便拉着陈子悠去集市进货,到街边大声叫卖起水果。

      直到午时,水果卖了大半,他们便以水果作午饭而食。吃不完的水果也被福子分给了道边的诸多乞丐。

      福子没有一刻闲得下来,拉着陈子悠到大街小巷游玩,将孩子的天性尽情释放。

      她先拉着陈子悠来到西湖边,习惯的托着腮帮子望向西湖,目中尽是欣喜:“多美啊······”

      “何美之有,日日观之,不过如此······”陈子悠却这样想着。

        不过经这女孩一提,在陈子悠看来这西湖之景的确比平时看着顺眼多了:莺飞草长,苏白两堤,近处桃柳夹岸,水波潋滟,远处游船点点,山色空明······

        “许是今日观望之处更好?”陈子悠疑惑着。

      那福子本童心未泯,便拉着陈子悠到街上游逛,遇到自己心仪的物品便毫不犹豫的买下:扇子、镜子、梳子、发簪······

      她跑到胭脂摊前便将杂色胭脂往脸上一涂,转瞬间就画了个大花脸对着陈子悠做了个鬼脸。陈子悠先是被吓了一跳,进而却又大笑起来。这是陈子悠多日以来的首次发笑。

      最后福子买了一包香粉,一半撒在了自己身上,另一半也不顾子悠反对全部撒在了子悠身上。

      子悠虽是无奈,但看着福子满脸的笑意,内心竟也暗暗欣喜。

      福子带着一身浓香,拉着陈子悠便进了裁缝铺,滔滔不绝地向裁缝老板诉说自己希望得到一条怎样的裙子,直到裁缝帮她量身时才闭了嘴,拼命地收肚子。一旁的子悠早被逗得暗自发笑。

      与老板约定完取货日期后,福子硬是把定下的布在身前比了再比,看了再看才出了裁缝铺。

      街道尽头拐角处有一家生意不错的书店,福子也没错过,找了一大堆书与陈子悠寻个位置坐下畅读。

      福子先是翻了翻《三国演义》与《西游记》,又捧着一本诗集摇头晃脑地吟道:“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读完却发现自己摇头晃脑的模样早引得众人暗自发笑,自己也忍不住尴尬地笑起来。

        反观那陈子悠,本便是喜欢读书的,自去王家打工开始,再未如现在这般静下心来好好阅读,不出半个时辰内心自是宁静了些许。

      福子待子悠阅完手中之书后,又拉着子悠走入了另一条更为宽敞的街。          这街上人自然是更多了,但有大半都聚集在了一处大台子前。

      福子也拉着子悠走了过去,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处杂耍卖艺的表演。

      二人来到杂耍卖艺摊前,见那杂耍艺人正双手平举缓慢行走于一条处于三米高空的绳上,走了数个来回,围观者皆惊叹不已。

        陈子悠也入神的欣赏着这表演,怎料这福子却直接冲上去大喊道她也可以,让她试试。

      在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卖艺人们见是一个小姑娘,量其无知,也不愿过多纠缠,以影响他们做生意为由将福子赶下台。

      陈子悠也立马上台向卖艺人道歉,说完便拉着福子离开,台下人皆是议论纷纷。

      “我就想试试嘛······”

        “但是真的太危险了······”

        陈子悠望着撅起小嘴可爱的福子,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才走不远,前面却又多了一处众人围住的地方,里面却尽是吵闹声。 

      福子上前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两个悍妇因小事吵了起来,周围凑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却是找不到一人愿意上前劝劝。

        哪知这福子却是个不怕死的,一个人冲上前去竟是想劝二人消气,结果被人一拳打在左眼上,要不是周围几位妇女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拉住,指不定要被恶打一顿。

        陈子悠连忙上前馋住福子,将其带出人群.“你太乱来了!”他把她扶到一棵树下。

      “那谁让他们一个个都想看她们两个打起来。”福子却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这里的危险与苦难并非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承担的······”

      福子却嬉笑着说:“承担不了的是你,而不是我”

      子悠一愣。

      “不然你也不会投湖自尽了,对吧?”福子仍是笑意满面。

      陈子悠皱着眉,一言不发。但还是默默地跟着福子走在后面。

      “快走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做那!听说市集上还有变戏法的?啊,还有猫,我想抱抱一只长得很肥的猫,狗也行······”

      满面笑意的福子拉着陈子悠继续走街串巷,还买了许多街边小吃与陈子悠分享,仿佛心中从不曾有过烦恼······

      不久,夕阳西下,日渐黄昏,陈子悠松开了拉住福子的手,询问福子自己是否可以走了。

      “你再陪我玩一会儿吧!”

      那福子俏皮的笑道。

      “别胡闹了,我还要去······”

      说到这里,陈子悠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除了轻生好像也别无他事了。

      福子仍是满脸微笑地望着陈子悠,突然一把拉着陈子悠跑到了几位正在纺织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们,您们织布呀?”福子笑嘻嘻的蹲在了她们面前。

        福子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胜过那娇艳的花,即使这十分突兀的打扰都比较容易被原谅。

        老婆婆们看了一眼明知故问的福子,皆是一愣,其中一位点点头:“对呀,织布”

        “你们肯定很无聊,我为你们唱支歌吧!”福子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说。

      “唱歌?随便你吧。”老婆婆们都有些懵,不过还是同意了。

        “好嘞!”

      福子高兴的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随即便开始为她们这样的孤寡老人唱起歌儿:“日日思君不见君,君可知我一片心······ ”

      一双明眸,两排皓齿,就这样亮莹莹地点缀在她的脸庞,那动人的歌声触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听着福子那天籁般的声音,陈子悠那本已冰冷的心也渐渐开始融化,不自觉地打起了节拍。

      这时却有几个恶霸闻声而来,看到容貌俏丽的福子顿时起了歪心思。

        陈子悠自知不敌,但仍鼓起勇气拉起福子便逃到了一家剧院。

      待几个恶霸走了后,福子提议: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进剧院看会儿戏。

        陈子悠也默许了。

        从子悠出生到昨日,他做过的所有事加起来似乎还没有今天一天做的多,但无论做了多少事,夜还是不可阻止的来了。

        福子挽着子悠的手从剧院出来,一脸大惊小怪地跟子悠讨论刚才的木偶表演有多精彩。

        二人就这样手挽着手走到了他们相遇的楚螶湖畔。

      福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楚螶湖面。

      陈子悠看天色已晚,正欲与福子告别,却被福子叫住:“你还要继续寻死吗?”

      陈子悠低下头沉默了。

      忽然那福子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块红布盖在了自己头上,并向陈子悠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我们来拜天地吧!”

        陈子悠大惊:“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

      “嫁给你不行吗?”福子掀起红布一角噘着嘴望着陈子悠。

        “当然不行!”陈子悠认为自己被戏弄了,转身便要离开,“说不定你根本不是药师,你就是在玩我······”“你不答应吗?”

        福子急了起来“你连死都不怕,会惧怕和我成亲吗?若你今夜与我成亲,我便将那药赠与你。我对天发誓是真的,若我欺骗你,就让我活不过今晚!”

      陈子悠听闻此话,思索再三,见四下无人,在可以结束一切苦难的药的诱惑下,无奈同意了。

      “反正又无人看见,她不说出去也不会影响她嫁人吧”子悠暗自想着。

      福子开心的把子悠拉到楚螶湖畔一处空地。

      月下楚螶湖旁,陈子悠终于打起了些许精神,深情地望着眼前的佳人;再见那福子,自是秀丽清纯、娇羞可人,那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婉如那湖中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莲。

        “一拜天地······”福子激动地拉着子悠面对湖水跪下来,尽力地拖长音喊道。

        “二拜······哎呀,没有高堂那就拜湖水吧。”福子嘻嘻地笑道“二拜湖水!”子悠有些哭笑不得。

        “夫妻对拜!”

        “掀盖头掀盖头!”福子有些迫不及待。

        陈子悠缓缓掀开福子头上的红盖头,只见那风情万千的清纯美眸含羞紧闭,又黑又长的睫毛紧掩着那一双翦水秋瞳轻颤,白皙娇美的挺拔玉颈下一双柔弱浑圆的细削香肩。

        如此二人便在这楚螶湖边以天地星辰为证,月辉萤火为烛,于楚螶湖夜景中完成了成亲之礼。

      福子缓缓睁开眼,望向陈子悠,那眼神优雅、娴静,显尽江南女子的俏丽,眼中幸福都快满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子悠也不忍心破坏福子此刻的心境,准确的说,是破坏他们两个人的心境。

        可惜······

        “能把药给我了吗?”陈子悠还是不解风情的问道。

        “我没有现成的,须要现制。”

        “那需要多长时间?”

        “一年后你再来这找我吧······”

          “一年!”

          “所需药材可多了,一年时间已经够快了”

        “好,好吧······”陈子悠无奈叹息着。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说完福子便沉沉睡去。

        陈子悠也早已困倦,于一旁缓缓睡去,二人以天为被,以地作床,于月光下睡去,于菡香中入梦。

      次日子悠早早醒来,四周寻去,却不见了福子,只于地上寻得几枚钱币。

      陈子悠暗自估摸着这福子或许已经回家,自己仍一遍遍回想着昨夜与福子的约定,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默默离开了楚螶湖。

        说来也巧,陈子悠在别了福子不过三日,便于码头作工时碰到了曾经自己于海外接济过的商人龙书文。

        这龙书文本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曾经在自己生意失败,流落异国时受了陈子悠兄弟的救助,一直想寻找陈氏兄弟予以报答,多次打听却是无果。

        如今龙书文已是东南亚地区有名的商人,如今遇到曾经的救命恩人,亦是愿意尽己所能予其回报。

        当听闻恩人陈氏兄弟中子麟不幸亡故,子悠现在食不果腹后,龙书文悲痛万分,并豪爽的提出让陈子悠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下海经商,共享富贵,并将其视作自己的兄弟。

        陈子悠欣然同意,立志要竭尽所能助龙书文一臂之力,二人从此一同踏上下海经商的道路······ 

        陈子悠本就识得许多海外商人,在他的帮助下龙书文的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好,陈子悠也理所应当地成为龙书文海外市场的主要负责人,常常率领商船出海。

        但子悠却时常立于船甲板上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想象着海天相接处出现那些记忆中的身影:父亲、养父、弟弟,以及那个时常在他梦里出现的女孩福子······

        陈子悠虽工作在外,却没有忘记曾经与福子的约定,年年都会在约定的日子来到楚螶湖,每次一等便是多日,却始终见不到当初那个可爱的女孩······

        转眼十多年已过,陈子悠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他于这些年中常常接济穷苦之人,并收得义子众多,皆为苦命之人,但他自己却不曾婚嫁,许是本就不近女色,许是心事久久难平······

        于那约定已过了四十年,陈子悠向耄耋之年的龙书文告老辞退,龙书文自是将许多钱财锦缎交予陈子悠以养天年,自己却于不久后病故。

        于这世间陈子悠或许早没了最亲的人,便于楚螶湖畔筑了一处小宅,开了一处餐馆,带着几位穷苦出身的养子隐居于此。

      陈子悠仍时常于夜晚漫步于湖畔,那年那夜那个她,仍是他的意难平,如今只能在这故地默默地守候,坚守着这一辈子的约定。

        陈子悠也不忘四处打听福子,但数年过去福子也是杳无音信,寻遍当地也未曾寻得这样的一家如福子所说的“医学世家”······

      陈子悠年老也不忘读书学习,日日早晨皆于楚螶湖畔所立的凉亭中读书,这湖虽不如西湖景艳,但清静远胜之,故能承下陈子悠这颗早看透人情世故后宁静的心。

        忽地一日陈子悠于一客人口中得知那权大势大的王家也遭人诬陷造反,已被抄家,王家曾诬陷陈家一事也被扒出,王展成被处以斩首,王家老幼也尽遭杀害。

        陈子悠许是早已忘却曾经的血海深仇,许是早就看淡了人情世故,只是默不作声,仍独自一人拄杖漫步于楚螶湖畔,纵容心中万般思绪也同这湖中波涛远去而消失于苍茫中。

        又是一日早晨,年过八十的陈子悠于一书中看到:“······世有一虫,稚虫水生,成虫寿命极短,数时辰至一日余,得日月精华即可幻化成妖,初成即为人形,容貌秀美,性情慧黠,可通晓万事,命绝后幻化为灵气积于妖变之地,朝生暮死,称作蜉蝣······”陈子悠顿悟了,久久呆于原地,心中积压多年的石头得以放下。

        至此,他于宅旁湖中修一水中寝船,夜夜眠与船中,似不惧水上湿寒,且日日精神更佳。

        一日傍晚,陈子悠叫来自己的诸多养子,同他们共游于早已老旧楚螶桥上,面对这秀丽的楚螶湖,细致讲述了曾经自己与福子的故事,还说自己与福子于梦中相会,她仍是那么年轻貌美,楚楚动人······

        然而不过半年,陈子悠忽患肺痨,他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用自己的遗产中的一部分雇来劳工,好好修理了早已被岁月深深侵蚀的楚螶桥。

        陈子悠又理了一部分钱财分给了身边陪伴自己多年的诸位养子,最后剩下的钱财却是被他悉数捐给了寒门学子及与他当年一样命运的残障人士。

        做完这一切后,陈子悠日日令养子们将自己抬到重获新生的楚螶桥上,眼中常常泛起泪花······

        正逢十五夜,月光空明幽寒,陈子悠于水中寝船中静静眠去却是再未醒来······

        相传陈子悠当夜听闻一女久唤之,缓缓起身,但惊见自己肉体已逝,疑惑之际忽觉自己飘飘悠悠而起,浮于楚螶湖上。那楚螶湖中却是萤光点点,湖面上亦是光影浮动。陈子悠惊叹之余,忽见那个熟悉的女孩的身影正渐渐靠近。子悠向她寻去,亦是化作一道灵气与之相容,共佑这一方水土·····这是后话。

        陈子悠一生助人无数,在当地颇负盛名,死后被葬于楚螶湖畔,永远守护着这片他所热爱土地。

        他养子众多,大多出生寒门,却在他的循循教导下成长为一批有志之士,大多选择为朝廷效力,为老百姓办好事。但究其一生未曾婚配,也不曾有过亲生子嗣,只使后人无尽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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