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学校明目张胆分快慢班了。一二班里十几个学生搬着课桌往一一班教室走去,现在门上的班级牌换成二一班了。
高雨静终于如愿过上期盼以久的寄宿生活。
这种久盼的兴奋持续不到三天,新鲜度全无。女生宿舍,是一排雷同的估计有二十平米的平房,一个班二十来个女生挤在人均一米的空间里度过生命里本该恣意的时刻。上下高低床,二人睡一张铺。高雨静和裴琳睡在进门的下铺,裴琳是以前一二班的语文科代表。她带垫的被褥和床单,高雨静带盖的被套。
牙刷杯子、肥皂盒子、腌菜罐子等生活用品平时都堆在洗澡盆里。床头拉着绳子,挂着湿哒哒的毛巾,阴雨天更是到处晾着外套及内衣,空气里浓烈的霉味在逼仄的空间里一边酝酿一边扩散。年久失修的原因,屋顶漏雨,逢到雨天,高低铁床到处挪动,寻求着避雨之处。宿舍与宿舍之间的墙壁没有彻底封起来,觅食的老鼠可以畅通无阻地横扫这一排平房,夜间吱吱呀呀的叫声不绝于耳。
高雨静眼神特别不好,尤其讨厌屋顶中央那个15瓦的灯泡,垂死般悬挂着,散发出昏黄模糊的微弱光芒,比一支蜡烛强不了多少。床铺占去了宿舍十分之九的面积,唯留下的一条过道是大家洗澡的地盘。晚饭之后,接了水的盆子,在过道一溜儿排开,盆挨着盆,人挤着人。那个黯然的灯光,一不留神就踩翻了盆,再下脚又翻一个盆,顷刻间水漫金山。地面上的土浸了水,湿漉漉,滑唧唧的,走路要小心翼翼扶着床架子,恐摔个嘴啃泥。
生理期的那晚,高雨静未敢入睡,怕脏了床单,且在下铺,遭人耻笑。等夜深人静同学们睡着了,才爬起来,挨着床沿儿捱到天明上早自习。
男同学的宿舍大气。全校的男生除了三一班的毕业生和女生是同等单间待遇外,其余全部都睡在大食堂里,铺连着铺,床接着床,好似草船借箭般的壮观。值班老师也跟着睡在食堂里,要是有人讲话,手电筒来回扫射一遍,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都伸长鹅颈企盼新宿舍的落成。
初二,高雨静和齐薇坐在许阿佐的前面,大家也都是小学同学,学习、聊天、玩笑也是如鱼得水。与余思寒属于南北半球的距离,交往就生疏了许多。
初三元旦,学校有迎新汇演,按照惯例,每班要出一个节目。
每年常规节目都是载歌载舞,不如出个新颖的吧。孟庭庭和李丹妮合计写了个小品节目——《明天我要入团》,高雨静后来也加入阵容,经过仨的智囊修改,此小品大功告成。其寓义是讽刺入团后买糖请客的歪风邪气。
高雨静平日里爱看小品,就义不容辞担任了主演之一。小品节目阵容强大,有九个同学出演,余思寒在小品里是高雨静含辛茹苦“扶养”的弟弟,大家不能耽误学习时间,只能抽中午吃饭后、晚上吃饭前的时间排练。
“弟弟,以后见面得喊我姐,知道不?”高雨静得意洋洋地说。
“谁比谁大呀?说不定你得喊我哥。记得初一填表,我比你大。所以别没大没小的,老实一边待着去!”余思寒不甘示弱。
“唉,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你养大,长姐如母啊。”说完这句,高雨静自己也没控制住,就狂笑了起来。
“脸皮比城墙还厚!还是我们英语老师潇洒,万绿丛中一点红,九个妹妹围着他。”
“那要不换你上去唱《九妹》,让九个妹妹围着你转呗。”
“罢了罢了,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说笑归说笑,元旦那天汇演,虽演出条件极其有限,但大家在全校师生面前敢于亮相,并圆满完成,算是勇气可嘉。风华正茂的英语老师一曲正流行的《九妹》,加上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孩翩翩起舞,喝彩声无数,羡煞了男生。
元旦节后的第一个早自习,同学们都在自己的课桌上忙碌,还有半年就要中考了。黎明不声不响爬上窗台。
有人叩窗。高雨静侧头一看,窗外有个男人的身影,随即窗玻璃贴上来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余思寒站起来,往外走。
不多一会儿,又进来了,眼圈儿微红。什么也没说,收拾好桌上的书本和作业,跟随来人走了。
第二天,他的位置是空的。
高雨静和余思寒的座位只隔着一条过道,她总感觉旁边空落落的,有时会望着被空气占据的位置发一会儿愣。家里出什么事了吗?那天班主任说,余思寒的母亲出车祸了,请了一天假。高雨静心里一惊,怎么会出车祸了,村子里没多少车,想必不会太严重吧。加上各科作业堆积如山,也没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