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牍(七)—再读陈寅恪《柳传》二六〇、2024-10-06

福建武陵溪    网图侵删
西湖横山     网图侵删
汪汝谦拥书楼      网图侵删

        先生笺释完第三一通,开始笺释《尺牍》前三十通,对此,先生评价曰:综观此《尺牍》全部,不仅辞旨精妙,可供赏玩,其中所言足以间接证知当日社会情状者亦复不少。今不能一一考释,唯取关于河东君身世飘零之感及归宿选择之难者略诠论之,其他诸端间亦有所涉及,然非主旨所在也。他日倘有好事者取其全文精校而详释之,则非独可以赏奇文、资谈助,更或于一代史事之研治不无稗益欤?

        先生谦虚,以为与本书主旨相关者引用而笺之,无益于主旨者,或删或除,不再笺释也。某好事,先生删除不用者,尽自己最大能力进行补全,以搏诸君一笑。另外,先生不以书信顺序为念,分别笺释,以为事情相关者,往往几份书信一起笺释,故而不可不说明。

        《尺牍》第一通,书曰:湖上直是武陵溪,此直是桂栋药房矣。非先生用意之深,不止于此。感甚!感甚!寄怀之同,乃梦寐有素耳。古人云:“千里犹比鄰。”殆不虚也。廿八之订,一如台命。

        先生笺释“桂栋药房”,以为是汪然明借给河东君所居住之地。先生曰:寅恪案:书中“此直是桂栋药房”,即指崇祯十二年春间河东君游杭州时然明所借居之处。据《东山酬和集二》牧翁《横山汪氏书楼》云:“人言此地是琴台,小院题诗閟绿苔。妆阁正临流水曲,镜奁偏向远山开。印余屐齿生芳草,行处香尘度早梅。日暮碧云殊有意,故应曾伴美人来。”则此书楼必曾为河东君所借居,当即河东君所谓“桂栋药房”者也。牧斋此诗后复有《二月十二春分日横山晚归作》七律一首,结句云(胡引:杏园村店酒旗新,度竹穿林踏好春。南浦舟中曾计日,西溪楼下又经旬。残梅糁雪飘香粉,新柳含风养曲尘。)“最是花朝并春半,与君遥夜共芳辰”,诗后并附河东君和作(胡引:年光诗思竞鲜新,忽漫韶华逗晚春。止为花开停十日,已怜腰缓足三旬。枝枝媚柳含香粉,面面夭桃拂软尘。回首东皇飞辔促,安歌吾欲撰良辰)。此和章《初学集》不载。或者河东君之作辞意虽妙,然于花朝适值春分一点未能切合,稍嫌空泛,故遂删去耶?

        然后先生笺释牧斋诗题之“横山”,曰:“横山”见沈德潜等纂《西湖志纂一三西溪胜迹》门及光绪修《杭州府志二一山水》门(钱塘县),至《痛史第二一种 甲申朝事小纪》中《柳如是小纪》附有河东君所赋《横山杂作》(胡引:美人遥夜伫何方,应是当年蹭蹬乡。自爱文园能犊鼻,那愁世路有羊肠。徐看雀坠枝先坠,谁借桃僵李亦僵。只此时名皆足废,宁须万事折腰忙。)一首,此“横山”疑是河东君所居松江横云山之简称,未必即指杭州西溪名胜之“横山”。(可参《与汪然明尺牍》第二八通。)河东君此诗最初出处未详,绎其语意如“只此时名皆足废,宁须万事折腰忙”等句,颇不合河东君身份,甚为可疑,且其他诸句亦多不可解者。此诗是否真为河东君所作殊不能决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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