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菜薹是我最爱的家乡菜。池莉专门写过一篇红菜薹,说她对菜薹“情有独钟不离不弃”,又说道“菜薹是我对武汉最深的一份眷恋”,对每一个湖北人尤其是从小长在洪山附近的武汉人来说,确实如是。洪山菜薹自古以来都是进贡皇室的佳品,因长在洪山宝通寺内而得名。宝通寺北面就是洪山,能阻隔冬季的寒风,南面是南湖,早晚水汽蒸腾。洪山寺一带地势低洼,据说以往每年长江涨水的时候,冲刷的泥沙就会在此停留沉淀,久而久之这里的土壤质地也就非常特别。私以为再加上宝通禅寺宝地,洪山菜薹又自带了一丝佛性和些微神秘。菜,好吃;有故事的菜,更好吃了。
清代王景彝有诗云:“紫干经霜脆,黄花带雪娇。晚菘珍黑白,同是楚中翘。”意思是经过霜打的红菜薹最是美味,因红菜薹善于保护自己,低温时能让冰点降低,积攒更多的糖分。前年冬天,我在洛杉矶寻到一个菜薹的微信群,群主在旧金山开了一个大大的农场,专门种菜薹,每周两次送到洛杉矶。旧金山冬季夜里的温度很低,足以满足霜冻的条件。那个有鲜嫩红菜薹的冬天十分幸福。
去年的菜薹季,我回武汉在老爹和闺蜜家里猛吃了两顿,是疫情大逃亡至今回忆里最美的味道。
而今年的幸福来得如此突然。Wendy今天来给我送菜,满满一纸箱,最上面居然是好大一把红菜薹!她说她在一个卖菜群里抢了三个星期才抢到,每次一推出来就秒光……
菜薹要好吃,除了新鲜,最要紧是摘菜。先从菜尖儿开始,把嫩的菜花儿掰下来,然后开始摘两侧的茎。每摘一下要判断是老还是嫩,除了第一下的手感,也可以顺道把丝摘一下,没有中空,断口比较平整,那就说明这一根茎可以留作盘中餐的,否则,就需要毫不心软地扔掉,以免破坏整盘菜的口感。处理完两侧的茎,就能看到秀丽挺拔的叶梗了,也有称作菜柄的。菜薹的菜梗是长长的一条,上粗下细。从下面细的地方开始掐小段,每掐一下,会有紫红色的菜皮连带着,这时候就要考验摘菜人的经验了,菜皮要不要撕下来,是撕下一窄条,还是接着再撕下一小条,或是整段菜根的紫皮都要撕得干干净净,全凭多年摘菜吃菜的经验。若是撕得少了,还有老皮留在根上,会有一根毁掉一盘菜的风险,可若是一刀切地全部把紫皮撕干净,成菜颜值大受影响不说,没有些微紫皮的加持,菜梗很容易就炒的太过软烂而失去了精气神。叶梗掐到最末端,是最粗的部分,通常需要摘完叶皮后用刀把梗对半切开,以保持和其他部位相同的烹饪时长。至此,摘菜方大功告成。 摘菜薹,可以使一把原本新鲜的菜薹被摘得处处瑕疵如鲠在喉,也可以让一把略微老去的菜薹去芜存菁重焕光彩。以前在北京有阿姨帮厨的幸福时光里,我也都是亲手摘菜薹,哪怕摘完指甲缝里会残留好几个小时花青素的紫色。摘完菜薹,清水洗过,单单是放在菜盆里,有根有茎有花有叶,翠绿娇黄深紫,已是亭亭玉立,俏生生地赏心悦目。
热锅,转小火,腊肉切了薄薄的片,慢慢煎得透明。捞出腊肉,借着肉香油香,蒜片出香味后开大火,把菜薹们下锅,初时一片欢腾热闹,不多久就转入内敛的基调,但绝不是偃旗息鼓,仍是根茎分明叶片生机勃勃,这时候快手加盐、加腊肉翻炒,及至有微微的耦合紫色氤氲,果断快速起锅。一盘鲜嫩清甜心心念念的红菜薹,炒好了。
满足的晚餐过后,又吃了Wendy亲手做的雪媚娘,红豆馅儿肉松馅儿各吃了一个;不到俩小时,抵挡不住面包的诱惑,又再切了一片面包……
Wendy来的日子,是我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