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场和路

我是七四年生人,我家所在的大队1980年以后才解散大锅饭,对大集体的生活我还留有印象,尤其是大队的稻场。

大队的稻场很大,按照现在的经验判断,有二十亩以上。稻场一年四季都不种东西,长出的杂草有专人清理,每场雨后还要用老牛拉着石磙碾压一遍,始终保持平整光洁。农闲时,稻场大半都是空着的,只有靠东南角的一方堆着如山的草垛,供烧大锅饭和喂牛用。稻场上有一排社屋,在稻场北面,坐北朝南,一排五间土坯草房,最东头是厨房,紧挨着是会议室和办公室。开饭时,会议室也是餐厅,不下雨,这个餐厅就用不着了,门口随站随蹲,自由组合,边吃边唠。社屋再向东是个大牛棚,牛棚边上是个大坑,用来沤粪,估计是建社屋时取土留下的。我最不喜欢去这个地方玩,气味难闻,蚊虫乱飞,还有滑进大坑的可能,就有人掉进去过,拉上来时变成个“牛屎人”,大家笑话了很久。

稻场最忙的时候是午秋两季,午季打麦秋季打豆,场面最壮观的是午季打麦。一个大队千余亩麦子人工收割下来,被人们用板车、四轮机子络绎不绝的运送到稻场,被堆成一个个巨大的麦草垛,一一并列着,占据了稻场的大半面积。而另一边,柴油机嘶吼着,带动着脱粒机嗡嗡地吞吐着麦草,麦糠扬得很远,金黄的麦粒从脱粒机下泄出,被小车一车车推出来,渐渐的堆成了小山。整个稻场人们各有分工,忙而不乱,热火朝天。这时候小孩子是要拾麦的,到收割后的麦地里拾起遗落的麦穗,可以到大队换成工分,也可以留下来补贴家里粮食不足。拾麦累了,烦了,就在稻场上捉迷藏,爬麦山,玩得很疯!

一场可怕的意外发生了!就在傍晚,在人们疲劳和疏忽时,柴油机发红的排气管,引燃了落在上面的麦草,瞬间大火烧了起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快速地蔓延开来,一个接一个麦草垛烧了起来,风卷着火星和灰烬直冲云霄!这个火没法救,热浪烤得人无法靠近,沟渠也没有水,远处小河里的水一时间也运不来。人们仍忙碌着,排成长长的队伍,接龙运水,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扑灭大火,只能借着忙碌安慰一下被大火烤焦了的心。大火烧了一整夜,第二天稻场上仍然有明火,烟雾弥漫,到处可见人们熏黑了的失望的脸。大半年一个大队人的口粮都被这场大火烧光了,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呀!这一年接下来的时间,给我印象就是饿肚子和漫漫难熬的长冬。

大火只是一场意外,很多时候稻场是一个聚会场所,快乐之地,满载着人们丰收喜悦和丰衣足食的美好希望。

土地承包到户时,稻场也被分了,变成了田地。五间社屋还在,却破败着,孤零零的立在田地里,无人问津,最终倒掉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开始了。

分地到户后,土地变得更加肥沃,人们精心侍候着地里的庄稼,连年丰收,这时候的稻场却变小了。每家每户往往在靠近公路的地块,先把庄稼收割起来,再把地面耙平压实,做成稻场,不过亩把几分地。在这个小稻场里一家老少齐上场,一改往日的懒散,毫不惜力地完成每季的收获。而后,稻场被犁了过来,与其他土地一样种上庄稼,继续完成它作为土地的使命。

“要想富先修路”,随着时代变化的不只是稻场,还有路。农村出行不方便,没有好路,杂草丛生,泥泞不堪,根本不通车,出门全靠又腿,卖个粮食要靠肩挑车推。这样的路减缓人们生活节奏,阻挡着经济发展。2000年后,村村通工程实施,村村通水泥路从梦想变成了现实,部分村还实现了户户通水泥路,大大方便了出行,人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富裕。

现在,稻场和路奇迹般的相遇了。人们发现,水泥路除了方便出行外,打场晒粮也很方便,想用随时可以用,省了自家做稻场的事。于是乎,午秋两季,道路变成了稻场,成了最热闹的场所。将麦草稻草满满的铺在路,让来往的车辆压过去,再翻翻、抖抖秸秆,麦子稻子就出来,多省事啊。将麦子稻子晒在路上,占据大半个路面,用酒瓶、木棍、石块等隔开,防止来往车辆压坏了粮食,想晒就晒,多方便啊。大人、小孩拿着木锨、扬插、大扫帚,张着口袋,各忙各的,多热闹啊。这时候想从路上走,最考验驾车人的技术和耐心。S弯、限宽路、单边桥、躲障碍、爬草堆……,都要经历一遍,时不时的路边蹿出个人蹿出辆车,吓你一身冷汗。车喇叭按得再响也没有用,活还没有忙完呢,等着吧,你只能耐住性子等着,路让出来才能过去。遇到超高超宽的拉草车,是超不过去的,你只能以手扶拖拉机的速度跟着,跟到什么时候,得看前面的车到哪。不是每个驾车人技术都很好,都有耐性,每年都会出现车辆受损,人员受伤的事故,造成财物损失,甚至失去生命。

这种现象得管!人们体恤农民种粮的不易,忍一忍,月把半个月就过去了,也算是对农业的支持吧,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大家都这样干,罚不责众,无从下手,加强宣传,靠自觉,总会有不自觉的,管的效果也不好,这是乡村工作的实情。因秸秆禁烧,建了草场,收购堆放秸秆,对焚烧秸秆的人严厉处罚,彻底解决了秸秆焚烧的问题,空气清新了,天空变蓝了。是不是可以?因晒粮需要,结合农村文化广场建设晒场,引导种粮大户自建稻场,对道路上晒粮的予以严厉处罚,来解决道路变稻场的问题,还一条畅通的公路。

稻场和路,你和我。出现熟视无睹的乱象说明国民素质还有待提高,有乱而不治说明政府的管理能力还有待加强。对于每个人而言,自己觉得不方便就不要再给别人造成同样的不方便,从我做起,管好自己。都努力了,一切才会变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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