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一个小招待。
至死方休。
初次见她,是在我常去的酒吧里。
以往收银员冷冰冰的面孔,我看得不厌其烦。
直到今日,来了一个小个子女生。
她瘦瘦小小的,下巴很尖,眼睛睁得很大,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她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
我觉得有趣,笑一笑,却瞧见她看向我,又很快地移开目光。
那天去结账,她站在收银柜前。
我看着她,敞开的衣领被凸起的锁骨撑着,一时间竟有些恍神。
她有些疑惑,开了口:“小姐?”
我回过神,笑了笑,说声“抱歉。”
她脸红了,我的胸腔突然有些发涨,让我忍不住加快脚步。
从那以后,我便每天晚上来到这里。
直到那日,母亲告诉我,有个重要的客人会来家里做客。
她笑嘻嘻的,我猜不透,也懒得猜,只想顺从着快点结束。
六点的钟声响起,伴随着有礼貌的敲门声。
几个下人过去开了门,母亲早已殷切地走了过去。
我抬起头,只见来人脚上穿的是擦得锃亮的皮鞋,笔直的双腿,还有考究的西服。
他面孔瘦削,五官突出,乍一看,和那个小招待有点相似。
母亲拉着他进了屋子,我也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手不安地抓着袖口。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开口就显出浓浓的书卷味,他说,我叫寇宣。
寇宣对我笑了笑,我心跳如雷,下意识就觉得他一定是我的命中人。
我们畅谈甚欢,吃过饭,母亲让我带寇宣出去转转。
寇宣和我走到楼下,我们步行去了那个酒吧。
一路上,我心里一会想着旁边的寇宣,一会想着站在收银柜前瘦小的她。
脑子混混沌沌,似乎要把我撕烂。
寇宣察觉我有心事,开口询问,我只胡乱搪塞过去。
几瓶酒下肚,我的胆子也大起来。
寇宣就坐在我旁边,我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他。
他突然逼近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那天傍晚,寇宣一直送我到家门口,他宠溺地摸我的头,动作熟练得似乎我们已是谈了三年的恋人。
我没说话,晚风袭来,我只感觉脸颊与胸口都凉了几分。
后来,我再度前往酒吧。
小招待依然在,她看见我,就赶紧低下头,仿佛只要再瞧我一眼就会变成石块。
我坐下来,只是机械地往肚子倒酒,眼前也一片模糊。
第二天醒来,我才发现我和小招待在一间酒店,而钟表上的指针指向7。
我一下清醒过来,昨夜的酒醒了大半,我慌忙用力拍了拍脸,那些回忆才渐渐涌上心头。
在我昨晚去结账时,那些隐藏了许久的欲望才真正显露。
我看着她娇小的身躯,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不管是她大得惊人的眼眸还是洁白的脖颈。
我不禁想到曾经看到的一个词汇,“骨感美”。
也许她就是这样的。
我调笑着,看着她,那一瞧就涉世未深的瞳孔正倒映着我的模样。
不过她很好骗,我一说,她就乖乖顺从我了,真是听话。
我带着她来到了市里最好的酒店,包了间房,然后为所欲为。
混乱中,我看见她的眼眶里盈着水珠,但我更希望她眼里只有我一人。
随后就是今早。
一股强烈的愧疚与不安涌上心头,我俯下身,看着她满身的痕迹和轻蹙的眉头,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那时我第一次亲吻一个人,我本以为自己会将初吻交付于一个异性,却不曾想送给了一个我此生都不会有交集的人。
我为她整理好床铺,又拉开一点窗帘,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母亲生气地质问我这一夜都去哪了,我不想说,但她调了监控。
从小她就是这样,我父亲早年和她离异,母亲的掌控欲很强,但她很厉害,能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
我沉默了,母亲看到我和一个陌生女孩进了酒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指着我,问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我没说话,她觉得我默认了,伸出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捂着脸,偏过头去,不想看她。
母亲冷冰冰地转过身,拿起手机,她的话语沉重如锤,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心上。
“我现在就安排人处理掉她。”
我惊恐地睁大双眼,母亲从小就严格教育我,男人只是自己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任何人都不可能阻碍我成为更好的人。
我想跟母亲道歉,我不断尝试发出声,可喉咙就像堵了棉花,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小招待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为了自保才宁愿委屈于我。
我心如刀割,似乎有一把匕首,剥开我的心脏,一点一点切着里面的肉。
我痛得几乎晕厥,眼睛模糊一片,连带着脑子,一起混沌起来。
母亲走了,她告诉下人,等我想清楚了,再来和她说。
后来我尝试去寻找小招待,去了曾经的酒吧,老板只是说我母亲给了他一大笔钱,将小招待辞退了。
我的心变得冰凉,很凉,似乎有一座冰山重重的倒在胸口。
我找到了母亲,哭着向她保证,绝对会和寇宣好好的,一生一世,依靠着寇家的实力,把家族企业变得更繁盛。
母亲满意我的做法,她允许我去看看小招待,她说,她把小招待埋在东郊区的墓园了。
阴雨绵绵。
我打着黑伞,缓慢地走进潮湿的园子。
在那里,我找到了小招待的墓。
上面写着两个清隽的红字,沈桥。
真好听。
我沉默着放下手中的白百合。
就放在她的墓前。
临走时,我偶然回过头——
瞧见最右边的墓碑有些歪斜。
我走近看,
上面正写着我父亲的名字。
在那个小天地里,还放着一束枯败的鸢尾花。
临走时,我再度回头——
天上悬着一道彩虹。
多年后——
我抬起头,坐在藤椅上,望着天。
突然回忆起许多年前,那个单纯无害,轻易爱我的女孩儿。
奇怪,怎么我刚学会爱人,她就永远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