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这些美丽的词句都出自于纳兰容若笔下,早已脍炙人口,耳熟能详,读起来却总能触动我内心最深处那柔软的情感。
我记得第一次听到纳兰容若,缘由来自于他的诗句:“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本以为他像苏轼、辛弃疾一般,是一位豪放派词人。然而我读到他的《饮水词》中的一首首诗词,我发现这些诗歌细腻的情感,读到诗词当中的爱情的幸福甜蜜与失去爱人的痛苦,让我为之动容。
起初,我一直觉得这些诗词必是出自柔情万千的女子之手,毕竟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只有女子才有如此细腻的笔触和优雅婉转的词风,并且带着淡淡惆怅、欲说还休的伤感。当我知道这是一位世家公子的笔下,瞬间我对这位公子升起油然而生的敬意。在我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我逐渐阅读一些关于纳兰容若的传记文章,品味他的诗词,让我慢慢了解这个生活在三百多年前的文人。
纳兰容若是幸运的,他是一个出生于贵胄之家,是一代权相纳兰明珠的儿子;他是康熙皇帝的表弟,是康熙皇帝最器重的一级侍卫;他并不像一般的世家公子一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而是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师从内阁学士徐乾学先生,小小年纪便高中进士;他才华横溢,被誉为“清初第一词人”,梁启超先生评价他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他19岁开始在徐乾学先生的指导下开始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把自己熟读经史的见闻感悟整理成文,编成四卷《渌水亭杂识》,还拥有自己的诗集《侧帽集》、《饮水集》,诗作产量十分之多......
在我的心中,纳兰公子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儿,他曾说自己“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身在相府心却在江湖,他认为自己不能在一等侍卫的御前职位上挥洒满腔热情;同时也厌倦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庸俗虚伪。纳兰又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在当时满汉关系还很紧张的情况下,他坚持自我,并且和一些汉族文人交朋友,经常聚会,吟咏唱和,特别是他和顾贞观的友情,从纳兰写的《金缕曲·赠梁汾》中那句“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得以最真实的体现。
在我看来纳兰是多情的,也是痴情的。卢氏——纳兰的结发妻子,是纳兰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爱人。爱情的力量让纳兰短暂的一生中充满了希望与力量。纳兰对于爱情的最高理想就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纳兰希望与结发妻子过着神仙伴侣般的生活。“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他们幸福美满的生活仅仅过了三年,最后卢氏因难产而死。自此纳兰的心以及对于生活的热情已经被卢氏带走了,留下来的只有彻骨之痛。“当时只道是寻常”,昔日平常往事,已不能如愿以偿。纳兰把自己对妻子的悲痛思念丝丝缕缕诉诸笔端,写下了一首首催人泪下的悼亡词,记录了他无数个不眠之夜和绵绵不绝的追忆。纳兰的心就像黄莲熬成的苦汁,苦不堪言,最终为情所累,生命在他31岁那年戛然而止。
纳兰一生充满了矛盾,他身为相门公子与向江湖人生追求的矛盾,自己与父亲明珠,与康熙皇帝,与老师徐乾学之间的矛盾,正如一名学者所说:“‘而今才道当时错’”,所有这些错加在一起,其中就是一个错——错就错在纳兰这样纯情的人,根本就不应该生在这个复杂的人间——他‘自是天上痴情种’,‘不是人间富贵花’!”
犹如苍穹中划过的一缕流星,纳兰的生命短暂而又震撼。读过许多关于纳兰的文章,以及他留下来的许多佳作,我邂逅的仅仅是生活在三百多年前一个多情多义的男子,一个原本就应该属于平凡的词人。有时在阳光初照的清晨,有时在细雨濛濛的午后,有时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手捧书卷,细细品读,仿佛尘世间的喧闹都与我无关,此时此刻陪伴我的,只有纳兰的美丽与哀愁,触动我的只有纳兰那份浓浓的真情——爱情,友情,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