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葫芦瓢


现在,我们家锃亮锃亮的这把舀水的瓢,不知换过多少次了,大概没人说得清,好像每搬一处家,就得换一次。

每次换瓢的目的似乎都很简单,要么丢失,要么破烂,再就是用旧了。既然搬新家了,就该让新家里的陈设一次新个够吧。房子一大套都买得起,独独还买不起一把小瓢?简直笑话……但奇怪的是,每次新的用上了,旧的似乎去得也特别的快,反正等临时要用时,就找不着了。

在我们使用的大大小小的水瓢中,要数用金属做的最多了。一开始是铝制品,后来则换成了不锈钢的。不过,再往前推,就用的是自产自销的葫芦瓢了。

瓢,当然是用来舀水的。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前这舀水呀,是从水缸里往锅里舀,后来却是从水管里接水往锅里倒,减少了屯水的中间环节。

我觉得从缸里往锅里舀水很有趣,因为用的是手感光滑、轻飘飘的葫芦瓢。如果有人愿意听,我倒有心说说这方面的故事。

※            ※

用葫芦瓢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一些人,未必用过,听说是肯定听说了。那时,我也还小,但脑子里的事一直记得。

在我们村里,家家最先用的是木制瓢,能有这样手艺的木工师傅不多,但我的外爷就会这一套。记得母亲常说,我们家那个磨玉了的木水飘,就是爷爷给“挖”的,用了大半天的工。

那时,我不以为然,总觉得那瓢没什么稀奇的,倒是每次挑水前,要先把石头水缸洗干净,用的就是它往外舀水。只有瓢与石头在缸底多次摩擦后,脏水才能被舀完。至于那瓢上磨玉了的部分,是不是都得怪我,那就不得而知了。倒是也没人追究过。

那难看又难用的木瓢,虽然只在水缸与大铁锅那么一小段距离之间来回跑动着,但的的确确少了它不行。一口大铁锅里,每顿都煮着全家人吃的饭,满满一锅水都靠它一瓢一瓢地来舀。

不幸出在有一天,它一个跟斗下去被摔成了两半块,我们就只得暂时拿碗舀,可碗又在石头缸边碰缺了一个大口子。

叫外爷再给“挖”一个嘛,我们去央求母亲。

你们说的轻松呢,外爷已经老了,眼睛都看不见,几年也没做木活了……

几天之后,母亲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了一个中看的木瓢,它光滑不说,拿在手上还轻飘飘的,就是每次水舀得不多,我们只拿它暂时凑合着用,用了好久也不怎么习惯。

※          ※

过年的时候,我去到舅舅舅妈家,见到他们原本用的木瓢换成了葫芦瓢,便很是好奇地拿起来细看。被锯子一破为二的口面,光滑的里和外,以及那得心应手的瓢把,都让我产生了好感。更主要的一点是,它一直飘浮在水面。我由于经常挑水舀水,早就熟知了我们家里的那把木瓢,常常往缸底下沉,每次还要挽起袖子,才能把它捞起来。当一不用它的时候,它又像个孩子样的,迷藏在水底了。

走的时候,我向舅舅舅妈要葫芦瓢的另一半,想把我们家正用着的那把旧木瓢给换掉。可得到的结果是,另一半块葫芦瓢已经送人了。不过,他们给了我一粒种子。

转眼到了春天,在山岩前,我像挖南瓜窝子那样,挖了一个大坑,又把牛圈里烂透了的粪草倒了进去,种子入土没几天后,就发了芽。

在我的精心呵护下,藤条上结了果。到能收获的时候,有三四个体体面面的葫芦进了家。

父亲找人把其中一个葫芦锯成了两半,在场的有个邻居,提出要锯开的那个葫芦的另一半,他说你们家用半个葫芦瓢就行了,另一半闲着还不是闲着的。

母亲可不这样想,她拿了一个没锯开的整个葫芦给了他。晚上,她的话让我明白了一切。

葫芦,就是福禄。一个葫芦我们把它锯开了,一半自己留着,另一半却给了别人,这是肯定不行的!

母亲的话,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舅舅舅妈之所以宁愿给我种子,也不愿把剩下的那一半葫芦给我的道理。

※            ※

在那个苦穷的岁月,人们为了生存得更好,纷纷打起了就地取材的主意。

就我所知道的,我拿回的那一粒葫芦种子,后来,先在村里蔓延,继而又蔓延到了我们家的山前山后。

在它还是很嫰的时候,我们家拿它作葫芦面吃,还素炒过、清炖过……它的出现,不但为我们调剂了生活的口味,还很好地填充了饥肠辘辘的肚腹。想想其他的乡邻,大致也会这样。

后来,家家生活有了些改善,不单单要把葫芦当菜吃,而是在葫芦上做起了文章。父亲见我们家大大小小的葫芦,像丰收的红苕那样堆在了那儿,他闭门琢磨了几个晚上后,突然给我说,你明天把葫芦拿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就凭那一堆长了黑斑的疙瘩,还能有人要?自从它“少则香、多则伤”地收回来之后,就被堆放在了我的床头,大人没发话,我也没敢扔掉,反正挡着我的路了。我幸好平时住在学校里,只有周末才回家,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了。

卖了的钱,给你作学费。父亲进一步鼓励我说。

我这才看到每个葫芦都被父亲装饰一新。好看的图案,已经完全把长霉的斑点盖住了。对这就地取材的工艺品,我自己也喜欢上了。

结果真的令人满意。我的学费一下子解决了一大半。

自从多了葫芦工艺品上市以后,父亲的又一卖点是别人所不能及的,那就是对葫芦瓢的多品种开发,大的小的,弯的直的、平放着的、挂着的……

每次在场镇上一摆开,就是一大坝,熟悉的人都说,父亲制作的葫芦品种要有尽有,不会让每个来买它的人,空手而归。

但就是有一点,我始终弄不明白,我们家所用的第一个葫芦瓢,已经用得变了色,从中间裂了口子,还用麻线给缭拢来继续派上用场,要不是后来搬家找不到它了,真不知道还要用到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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