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天。在我看来,秋天就是专属中秋节的季节。瑟瑟秋风让我倍感舒爽的同时,还让我忍不住暗自遐想中秋佳节该有的模样。这种遐想,在伴随着每年的第一缕秋风,就开始了,年复一年,年年不变。
我的印象里,中秋佳节就是吃板栗、炒田螺、尝月饼、开沙田柚的日子。所有的时令美食,似乎就该摆在这一天。在零星点点的夜幕之下、在院子里摆满水果的茶几上、在一家人围坐着吃月饼的藤椅里。
以前,在距离中秋节前一个星期左右,爸爸都会开着摩托车去忠诚水果铺,买一大蛇皮袋的沙田柚,买这么多是因为家里孩子多,吃得多。而且,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爸爸自然很豪气,这也是我们家中秋节一直都保持的仪式感。那一大袋的沙田柚也是由爸爸独自扛上四楼,十几个大柚子上百斤重,可是爸爸毫不费力就一口气扛回了家,仿佛那只是几个苹果雪梨那般轻。把沙田柚安置好,看到孩子们面对大柚子眼睛发光的表情,爸爸就会欣喜的擦一擦额头的汗,又下楼回档口去了。
一群孩子面对那橙黄色的网袋散发出一种沁人的清香,想吃又不敢。虽然有十几个大柚子,就算每天开一个来吃,也可以维持到过节。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不便宜,就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在我们的思维里,柚子就是应该在阖家团圆时刻才开,所以我们五姐妹总能忍住。
可让我们总忍不住的,是月饼。
每年中秋节前,妈妈都会带一两个孩子回韶关白土的娘家,去看望外婆和买月饼。能够和妈妈一起坐上长途大巴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难得一次的旅行。能够获得如此殊荣的孩子,早早就要洗漱完毕,和妈妈一起坐上五点多钟的班车出发。一路自然是睡过去的,三个小时的车程结束后,还要辗转多种交通工具才能回到妈妈的家乡。去到乡下什么都不用干,自然就是吃。等到妈妈不知从哪儿搬回一箱月饼,也就是我们该和外婆舅舅们告别的时刻。
带上还微微发烫的月饼,我们又坐上了回家的班车,全程两百多公里,一路都是甜蜜的归程。回到家,已经馋得不行的孩子们早就等候在家门,能够有幸跟着妈妈去韶关买月饼的我总是骄傲的告诉姐姐们和弟弟:“还发烫呢,赶紧吃赶紧吃。”
掀开已经渗了月饼油的塑料箱盖子,就看见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月饼安静的躺在那,它们散发出来的味道,似乎在对我们说:为我们一家带来美味与幸福就是它们一生的使命。
那是用白色油纸包裹着的纯手工制作的月饼,一包四个,椭圆形。其实它的外面应该还有一层红色的菱形包装纸,只是每次妈妈要的急,就都不需要黏上那一层。如掌心大的月饼捧在手里,看着上面印着“白土月饼”四个字,还没吃,心里就暖暖的。妈妈嫁给爸爸十几年,每年就是只有中秋前和年初四才回娘家,那月饼是来自妈妈家乡的味道,我们五姐妹自然是珍视得不行。趁热咬一口,白莲蓉的甜和蛋黄的香融合在一起,绵糯柔软,沁人心脾。
所以每年几乎在还没到中秋节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妈妈家乡的油纸月饼吃得七七八八,别人送的精致礼盒月饼,通常只是中秋节摆出来看一看,真正要吃它们,已经是中秋节过后什么都没得吃的时候了。
如今市场上的月饼满目琳琅,有冰皮的、水果的、冰激凌的、咖啡口味的,各色各样的月饼,不管是包装成艺术品还是价值连城,在我看来,都不如妈妈家乡用油纸包裹着的那一枚椭圆形月饼美味。我知道,那张薄薄的油纸包裹着的,不仅是白莲蓉和蛋黄这么简单,它载满了来自妈妈对我们五姐妹的爱以及对自己故乡深深的缅怀。
又是一年秋天到来。几天前和爸爸通了电话,我说等我休假就陪他开车去韶关买月饼。爸爸说,白土月饼没以前好吃了。我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自从妈妈离开了我们后,这世间上好像就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了。曾经所有入口的好吃的美味,那都是倾注了来自妈妈的爱,那种味道,才是最珍贵的佳肴。
我不知道爸爸所指的不好吃,是不是因为没有和妈妈一起回乡下购买,所以月饼不好吃,还是因为月饼店的手艺确实做的不如从前。
但我敢肯定的是,如果妈妈还在,这世界上所有的月饼,都将会是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