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上学的赵红英很自豪。虽然第一次上课老师就说,成绩代表着过去,点名时,她是第一个,她站起来,那个戴眼镜的瘦瘦的华老头就微笑着点点头,他视力不大好,手里拿着一本花名册站在窗户边,点头时镜片上光一闪一闪的。有学生坐在后面,他还往教室中间走几步,看看花名册看看人脸才让人坐下。
赵红英当了班长和学习委员,坐在了中间的第一排,桌子紧靠着老师的讲台。这都是代表过去的痕迹和影响,过去的,其实一直和现在一起背负着同行。
华老头教语文,也是班主任,他让赵红英暂时兼个语文课代表,等他物色到合适的再说。后来,交了几次作业写了几次作文,华老头就没换人了。
赵红英的数学也好,就是英语读起来有点别扭。赵红英就在路上不停地咕噜着狗头猫脸哈哇呦,中学三年,把所有的英语课文都背了个滚瓜烂熟。
放学在家的赵红英也很自豪,队里的叔叔婶婶见了她都笑着说,哟,女状元,这以后保准是吃商品粮的。
她知道的吃商品粮的有她的小学老师徐老师,小学的其他老师家里有田地的,不上课都赶回家种田。徐老师一看就不是下田地干活的人,白嫩白嫩的,说话温柔温柔的,也说普通话,她喊她名字似乎和别人叫的不一样。其他老师都说和她爸妈一样的口音,她后来进了城才知道,红英和浑音的区别。
还有合作社里一位漂亮的女营业员,说也是吃商品粮的,真漂亮,一头黑发剪着在颈窝那里垂着,脸也圆也白,把东西递过来时,那手也白白的,带着一股香气。
孙银花说,徐老师是街上的人,家境好,上了学考的。你发个狠也考上,以后去县里去街上上班,就不用像妈妈这样日晒雨淋的。
对日晒,赵红英还没什么感觉。对雨淋,她有记忆,记忆都是很小的时候。
早稻秧拔秧时节,常下着小雨。孙银花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又没个公婆帮着,又想挣公分。好在学校有农忙假,老师也得吃饭啊。
孙银花早上就把老大拎起来,下雨,就把塑料布折折披她身上,在田边还在揉眼睛。等量好了,她就踩出界来,从界边拔起,然后教女儿拔教她捆,等队长走远了,她就教赵红英快点拔,自己要回家烧点稀饭焖锅里,还要看看小的,然后抽空又来拔。
那时候水很冷的,像有许多细细的针尖戳着皮肤,雨水在耳朵上背上,砸着塑料皮沙沙响,像炒豆子一样,出来做事情,早上稀饭会配一点炒黄豆,赵红英为了妈妈说的快一点,就拔一会数一数自己拔了几个秧,把它们排个队。
妈妈煮好了饭就来拔秧。妈妈拔秧,两个手一前一后,秧苗在水里跟着也前前后后,然后在水里洗几下,扎起来往后一丢。她站一下的功夫,妈妈身后排起队来了。
妈妈头都不抬,催她快点,说拔了多少才能回家。干活倒不累,就是下雨有些冷。奇怪,那时候下雨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