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拂晓时分。

    此时的眉尺村沉浸在茫茫的晨雾之中，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村庄轮廓。

    河面上万籁俱寂，寒风凛冽如刀。陈安踩着一副小竹筏，冻红的小手紧抓着一只丈许长的竹竿，竹竿在水中悠扬飘荡，小竹筏滑向河道中。

  在陈安身后的竹筏上，放着一个竹子编成的鱼篓，一盏竹筒鱼灯，一副打渔用的捞网。

    水花不时剑上竹筏，打湿了陈安脚上的草藤鞋，冰水透着刺骨的刺骨的寒意。寒风吹来，十二三岁少年的身子顿时打了几个哆嗦。

  陈安是眉尺村一副贫寒鱼家的孩子。

    渔家日子艰难，青牛县的舟税已经很重，再加上江湖帮派不时的敲诈勒索，如同两块沉重的巨石，压的陈家上下喘不过气来。

  陈安的爹娘每日去大湖打鱼，早出晚归，也仅够一家五口勉强糊口。

  陈安还是12岁的少年，却已经很成熟懂事，想趁着拂晓时分，合理还没有往来的商船大舟，在河里捕鱼虾卖几文铜钱，弥补家用。

  竹筏到了眉尺河的中央，这里水深，寒冬季节的鱼儿最喜欢待在这里，陈安将张许长的竹竿扎乳，河底淤泥，停泊下来。

  他使劲儿搓了搓，自己几乎将冻僵的小手，让自己暖和了一些。撸起粗衣袖子，他从怀里掏出燧火石和干草，使劲儿撞击十多下，才终于引燃了一株干草。

    陈安急忙用甘草点燃竹筏上的那盏竹筒油灯，他用小棍儿挑着竹筒油灯，放到竹筏的边缘，贴近水面处。

  竹筒油灯的光即为暗淡，但在这片夜色朦胧的河面，却是唯一的亮光。

    鱼虾趋光，夜里容易被明火吸引。

  如果再撒上一些鱼草叶子、蚯蚓和窝窝头碎粒之类的鱼食为诱饵，自然吸引到更多的鱼虾前来寻食。

  “灯火诱鱼”这是渔民夜里捕鱼的小技巧，也是陈安最拿手的捕鱼术。

    家中的窝窝头给人吃况且不够，于是陈安往水面上撒了一些鱼草，叶子，做完这些，他才紧缩着单薄的麻布衫，蹲坐在冰凉进水的竹筏上，拿着一副捞网，耐心等待着合理的鱼群前来觅食。

    河里小鱼小虾很多，但不值几个钱。

  大老远去青牛县县城的西门码头集市卖，满满一袋鱼篓的小鱼小虾，才换两三文铜钱，连渔民忙碌一天的饭钱都不够。

    值钱的是数斤重的大鱼。

  眉尺河中盛产大鲫鱼，补上二斤重的大鲫鱼，一条就能卖上五文铜钱。

  不过，那是县城人家和酒店客栈的贵客还能经常吃上的东西。

  湄尺村的渔民打捞到大雨都舍不得自己吃。

  通常运到青牛县城里卖了换成铜钱，应付了舟税，剩下一点儿铜钱才去换成米盐油布，勉强维持着一家老小的生计。

  除此之外，眉尺河里还有极其稀罕的“银脊刀鱼、雪花石鱼、红尾大虾”三大珍品。

  讲到这三大珍品鱼，陈安变心热。

  一条仅半斤重的银背刀鱼，卖给青牛县的客栈，能卖出令人咂舌的500文铜钱的大价钱，几乎抵得上渔民打捞的一整船的鱼。

    只是这些珍惜鱼种极难捕获，每日数百艘渔船下湖，也未必有一两艘能捞到一尾三大珍品。

    哪怕有数10年经验的老渔民，用数丈大的渔网，也很难打捞到银脊刀鱼。

    如果有渔民打捞到一尾银脊刀鱼，那就成了向眉尺村所有渔民炫耀的资本。

    陈安虽然对像银脊刀鱼的珍惜眼热，但也只是眼热，不敢去做那白日梦，只是盼望着能捕捞到些大鲫鱼拿来卖。

    只是，眉尺河是一条十分繁忙的河道。

  白天往来的大小商船至少数10艘，渔船更是数百艘，河中大鱼容易受惊，被大船惊走，深潜到七八丈深的河底，根本无法捕捞。

    只有在拂晓的短暂一个时辰内，河面上几乎没有大船往来，大鱼不会受到惊吓，才会浮到河面来觅食。

  这也是尘埃唯一捕捞大鲫鱼的机会。

  ……

    不多时，一些小鱼群受灯光吸引，在竹筏周围出现。

  陈安忍着寒风刺骨，蹲在竹筏上，耐心等待。

  肚子有些饿，不要紧，从怀里拿出额娘蒸好的窝窝头，早上趁热拿的，现在还有些温度，陈安嚼着窝窝头，不紧不慢地吃着，时刻警觉着。

    他想要捕捞的不是这些装满一袋鱼篓才值几文铜钱的小鱼小虾，而是大鲫鱼。

    又过了一会儿。

    突然，河中出现一道银光，如同一缕灵动的银丝在水中游动，银丝浮上水面吃着鱼饵，被竹筏上挂着的油灯一照，现出了原形。

    这是银脊刀鱼!

    陈安刹那间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他的眸光闪动，一动不动的盯着河里那道心灵游曳的银丝，呼吸急促起来，心中砰砰直跳，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看这条银脊刀鱼，至少有七八两的个头吧!半斤重的银脊刀鱼就可以卖到500文铜钱，每多增一两，就可以多买一百文。

    这条银脊刀鱼足足可以卖上七八百文铜钱，抵得上自己忙活一年挣到的钱。

    陈安脸色涨红，怦然心动，家中贫寒如洗，他当然知道这么一条珍贵的银脊刀鱼意味着什么。

    要是不捞到这条刀鱼，在青牛县的客栈卖出高价，便可以换回足足好几大袋的雪白米面，盐巴和心部。

  现在是腊月，很快就要过新年。

  今年过年便可以吃上一顿美味的虾米蔬菜饺子，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再也不用去啃冷邦邦的窝头了。

  而且，还能给弟弟妹妹扯上几尺布，做两套新衣裳。

  多余的铜钱，甚至还能拿去缴缴青牛县的舟税，替爹娘减轻一部分肩上的负担。

    爹娘知道他这么能干，肯定会摸着她的头夸她是个好少年!

    陈安心中想着，连忙屏住呼吸，一双眼睛已变成了两个铜钱，一双小手却沉稳的握着鱼篓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收网。

  “银脊刀鱼” ，号称水中飞刀，绝非浪得虚名。

    它很容易受惊，游速极快，接水如刀，一闪即逝。打捞银脊刀鱼非常考验一个渔民的功力。

    心静，气沉，眼准，手快!

    陈安沉住气，慢慢收网，他一边收着网，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力度，生怕惊动到这个胆小的小家伙……

    陈安注意力专注之下，一时不知过了多久，此时竹篓网已经像个口袋一般，将银脊刀鱼牢牢地困在其中    。

    河中的银脊刀鱼也察觉到不对，鱼尾猛然一甩，闪电般地窜了出去，但太晚了!

  银脊刀鱼直勾勾的撞到了鱼篓网上，惹的鱼篓网微微颤抖，引起刀鱼不服气的又冲撞了几下，鱼篓网却毫发无损。

    陈安稳稳的拉住网，直到把这个昂贵的小家伙放在鱼篓里，陈安的脸上才绽放出笑容。

    尘埃落地，七八百文铜钱到手了!

    陈安又打捞了一个时辰，打满了一个鱼篓的大鱼小虾，除了些不值钱的鱼虾之外，陈安又抓了一条两斤重的大鲫鱼。

    一条大鲫鱼能卖五文铜钱，虽然与银脊刀鱼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但是在集市上也能跟樵夫换回一大捆柴火，在冬日夜里能捎上四五个夜晚。

    鱼篓里剩下的小鱼小虾，虽然不值一提，卖不了几个钱，但完全可以熬几碗鱼汤喝，喝不完的再跟同乡换一些青菜叶子。

    这个冬天很难熬，陈安打捞了一条银脊刀鱼，能让这个冬天好熬一些。

    陈安满载而归，划着竹筏往家里而去，寻思着过了新年，弟弟妹妹长大了一些，家里多了两个懂事的娃娃帮衬着干活，日子相信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