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
丛林满布,翠染青葱。
吉吉脚下拖着镣铐,也不知猴三爷从何处寻来的。
现在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猴三爷七步之内。
七步之内,相安无事。七步之外,皮鞭伺候。
曾经的黄巾十八义士,如今尽皆伏诛。
他很想念他的兄弟。
他走出七步,猴三爷的鞭子如约而至。
他不吭一声,昂首挺胸,眼中充满了希冀。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在听过那个猴子的故事后。
他觉得应该去做些什么。
族群不理解,猴三爷不理解。
他说没关系。
他向往那个英雄,向往他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的勇气。
有些事,总要去做的。
哪怕路断了,自己走出一条便是。
与此同时,鹿族祖地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老鹿头据理力争,一副不答应便誓不罢休的的架势。
族中年老的长辈也都苦口婆心的在劝诫着。
可老鹿头是谁?
他可是绝对称得上绝世无敌的老混球。
鹿呦呦到的时候,老鹿头正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顾忌长辈的身份,有年幼的小辈懵懂不知,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长辈们无可奈何,打也打不过,骂又骂不得,老鹿头又没个正经,撒泼打滚那是信手拈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长辈的形象,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
鹿呦呦见状,不知道从哪顺来一根与手膀一般粗的木棍。
悄咪咪的靠近老鹿头,抬手,挥棍,一气呵成。
这个动作鹿呦呦不知道已经用过了多少次,用老鹿头的话来讲,叫做熟练的让人心疼。
老鹿头和以往一样,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鹿呦呦憨憨的一笑,赶忙扔了木棍,拽着老鹿头的脚,拖着就往外走。
众长辈扶额叹息,眼神多是无奈。
而那些懵懂的小鹿们,此情此景,已深深镌刻在他们脑海。
“姐姐好厉害!”有小鹿开口。
“嘿嘿。”鹿呦呦有些不好意思,忙拖着老鹿头离开。
“罢了,随他吧。”最终,鹿族长辈们还是妥协了。
出了祖地,鹿呦呦把老鹿头一扔,气鼓鼓的看着老鹿头,很想在他头上再来两棍。
“还装?老鹿头,你下次可不可以换种方式。”鹿呦呦很气愤。
忽地,老鹿头从地上爬起,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臭丫头,你还好意思说,你下手就不能轻点?”老鹿头嚎叫着:“哎哟,你是想打死老头子吗?下手那么黑。”
鹿呦呦黑着脸,此刻真的很想再给他来两套组合拳。
“哼!不理你了。”鹿呦呦哼唧了一句。
她很忙的,以前喜欢陪老鹿头演的戏,现在莫名觉得有些幼稚。
鹿呦呦火急火燎的走了,她想去槐树爷爷那里和他聊聊天。
老鹿头站起身,捂着被鹿呦呦敲的有些发蒙的脑袋,一瘸一拐的跟在她的身后。
他说:“丫头长大了。”
这句话说的有些惆怅。
但有些事是需要去铺垫的,就如同现在。
故事开始了,便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他有坚定的信念,可仍旧会怀念曾经。
回首过往,一路走来,那个嗷嗷待哺,叫嚣着和自己决战的小丫头,如今已亭亭玉立,有了想法,多了烦恼。
她走上了一条既定的路,她是孤独的,一路的血与泪,无人可分担。
他想时间慢一点,他可以为她做的绝不止现在。
再回头看祖地中的那群老鹿。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个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故人了。
“呵!”
他仰头看着天空。
“庸人自扰罢了。”
脸上那岁月的痕迹盖住了他苍老的脸。
也快了呢。
老鹿头有预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可以,他愿这个让人怜爱的丫头可以平凡度过一生。
可她怎会甘于平凡?
雏鹰尚有展翅的的瞬间,有些事,天注定。
因为人生来注定不平凡。
永恒森林流传着一个说法,之所以称为永恒,是因为老槐树的存在,他存在,即为永恒。
听说他花了十万年开了智,又花了十万年长出了眼睛,到现在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只知道他见证了沧海桑田,看遍了日月轮转。
诸多生灵,在他的目光下诞生、繁衍,也在他的注视中交替,又毁灭。
鹿呦呦曾经想过,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灵的存在,那槐树爷爷大概是唯一的神祗。
老槐树生长的地方在永恒森林的正中心,此处景色秀丽,风光无限好。
老鹿头说过,槐树爷爷所在的地方是世所罕见的风水宝地,曾不止一次训告鹿呦呦,将来他走后,一定要将他葬在老槐树的脚底。
鹿呦呦问他原因。
他只道:“葬在这里可以荫泽后代万世。”
老槐树所在之地,有一股独特的宁静安详的气息。
有赞曰:
云烟肆野,蓑雨清远,孤山漫径如雪。清秋忙中月,风起苍原。云开日出闲时,有道是、万顷碧天。到了夜,满地霜寒,无语凝噎。
但问,倥偬岁月,几多伤心事?唤作哀愁。念做春恨晚,越上枝头。问道寻迹何休?无人应、往事入喉。到头来,飞鸟潮鸣,晓风残柳。
“槐树爷爷~呦呦来看你啦。”鹿呦呦站在老槐树下,仿佛渺小的一颗微尘一般。
“小丫头,你终于来了。”老槐树空灵而沧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光长河的尽头而来。
鹿呦呦只觉得槐树爷爷的声音像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处不在。
“嘿嘿~”鹿呦呦微赫一笑,挠挠脑袋:“槐树爷爷你怎么知道呦呦要来呀?”
老槐树说:“我存在了太久时间,以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我扎根于此,没法移动,想看看世界外的风景,只好只好拼了命往其他地方生长。”
“欸~”鹿呦呦仰着头看着老槐树,表示不理解。
老槐树没再多做解释,只道:“我看到的。”
鹿呦呦倒也不客气,直接靠着老槐树的一个枝丫,就势躺了下去。
“槐树爷爷,你有烦恼吗?”她问。
“曾经有,现在没了。我活了太久岁月,看过太多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世间万物与我而言不过是虚妄的一场空。”老槐树悠悠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鹿呦呦枕着老槐树的半截枝丫,她说:“没有烦恼的感觉真好,可我不行,我就有很多烦恼。”
“你因为什么而烦恼?”老槐树问。
鹿呦呦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有很多很多,刚开始是想知道我爹娘的一切,爷爷说等我成为了鹿王就会知道,于是我不在烦恼自己的身世。”
“后来呢?”老槐树问。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去成为鹿王,而爷爷以前做的事,我越来越觉得他好像是故意的,就像刻意安排好的一样,让我感到陌生。他说故事没有结局,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杜鹃姐姐说寻找答案就是寻找幸福。于是我问了松鼠妹妹,问了蚂蚁大叔,他们都很幸福,可没有和我一样的。”鹿呦呦觉得有些委屈。
忽的,从槐树上落下一截嫩芽,轻轻抚过鹿呦呦的头顶。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个慈祥的老人正看着自己,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给予自己最大的安慰。
鹿呦呦感觉鼻子有些泛酸,眼泪不争气的充盈在双目之中。
“小丫头,老爷子和你说个故事。”老槐树的声音再次传来。
鹿呦呦抬头看着老槐树高耸入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身躯问:“槐树爷爷,有结局吗?”
老槐树说:“有。”
“有答案吗?”鹿呦呦问。
“答案在你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