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倒塌前的133天•第28天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星期日的早晨,夏珂早早地来到书店。她先把噗噜关进办公室,然后换上制服,系好围裙,用一支圆珠笔将头发挽在脑后,对着柜台后面的镜子照了照。她喜欢这个打扮——书店老板娘的模样。她拉开所有的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接着推开电闸,擦书架,拖地。当地面都变得亮晶晶时,她直起腰,呼了一口气,时间还早呢。

小时候和别人说起自己家里是开书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总会有一种骄傲的感觉。如今,人人都知道书店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她每天早上打开门,看着这间店,还是会感到一丝欣慰。这种感觉已经伴随她太多年,在她身上蜕变为了一种书卷气。如果没有那些烦人的事,她愿意一辈子打理一间书店,每天照料一下窗台上的花草,将书架打理得漂漂亮亮,看着读者走进来,开卷有益!

九月上旬的销量比起上个月涨了一倍多。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希望。只是表哥仍然眉头紧锁。他最近联系了一间教育研究所,陆续订了很多书。只是这个研究所的老师每次都很急,恨不得单子一发来,第二天就可以把书送过去。所以夏珂这几天没少和货运公司打交道,也常常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你不要管他们说什么,只要书没到,就是一遍一遍打电话催。物流就是催出来的,不行就让供应商去催,他们是签了合同的。”徐冬教她。

“如果他们说两个小时后准到,我还要再打电话吗?”

“信誉不好的还是要问,跟他们说读者已经来了,就等着他的书了。”

夏珂对这种互耍滑头的沟通伎俩很不适应,大家为什么不能都说到做到呢?

书店八点半开始营业,虽然是周末,但上午的读者一向不多。夏珂坐在收银台里面,整理着电脑里的会员资料。她知道会员管理对书店来讲越来越重要。网上不是也这么写:“以前的书店是‘卖书’的,如今的书店卖的是‘文化服务’。”

在开学的前两个星期,玉声书屋举办了一个“填读书档案,送会员卡”的活动:每位读者只要填一份有关读书习惯的资料,就可以免费得到一张九折的会员卡,老会员填这个档案,当天购书八五折。徐冬希望能网罗读者资源的同时,趁这个机会冲一下销量。毕竟此时的学生都钱包满满,而且他们在每个新学期的开始,都胸怀壮志,制订了新的目标与计划,而为了给这些计划做准备,也总是需要先买好相关的书籍。

这时走进来一个熟客。他背着黑色双肩包,一身深色户外服,进来后就直接奔着古典文学的区域走过去。夏珂每次见到他都是这身打扮,而且他总是在清晨人少的时候来买书。她把取书凳给他推过去,就不管他了。知道他会像往常一样从书架的最顶端一本一本地找下来,慢慢阅读书里面的序跋和校勘记。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他捧着六七本书来到柜台结账。.

“给你留了些书。”夏珂说。

她从收银台下面取出几本新出版的《全宋笔记》,知道他一直在买这套书。那人从里面选了两本,一起递给夏珂。

“你填一下这个单子吧。可以再打折。”夏珂递给他一张读者资料。

他浏览了一下,拿笔填起来,一边说道,“那里变样了?”

“嗯,重新整理了一下。”

他填好单子,付了账,把书都塞进他的双肩包里,背起来离开了。一共消费了五百多。夏珂起身将其余的《全宋笔记》摆上书架。哎——如果经营一间书店每天都是这么简单该多好!


十点钟左右,徐冬带着苏喆也来到书店。他想在店里守上一日,观察一下读者对活动的反应。设计这份读书档案表,他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既要尽可能多地获取读者信息,加强平日里的沟通,又不能太繁琐,令人填不下去。所以除了“愿意接收新书信息的电子邮箱”这一项之外,其它的问题全部以选项的形式体现,读者只需要在自己选择的答案上打勾即可以。答案分类很细,例如在“您觉得最易读的开本形式”中,提供的选项细致到了线装书的巾箱本。

苏喆帮着夏珂向电脑里录入读者信息表。他们一个念,一个打字,将读者按照不同的所学专业与阅读偏好分类排序。夏珂发现苏喆的样子和前几天有些不同。他把嘴上那撇鲁迅同款的上须剃掉了,看起来显得年轻了一些。

徐冬查看这两天填好的表格。只有不到一半是认真填写的。大家都是为了打折而已。他与很多有识之士一样痛恨图书打折。但是他也清楚,任何花样的促销活动都不如实实在在的打折有效。对于现在的读者来说,卖书不打折,已经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而实际上这种学术书店的供应商大多严苛又昂贵,能够打折的空间很小。

开学后的销量,和徐冬嘴上预测的差不多,但是距离他心中希望的数字仍有很大的差距,还不够啊!

他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努力方向都做足了,但效果依然有限。品种完善了之后,销量有所增长,但未达到预期;团购有点改善,可是量不是很大;旧书比徐冬想像中卖得好,似乎吸引力在加强,但总比例毕竟很小;有些学生对邵远的主题展台挺感兴趣,可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总之,无论他怎样用力,市场的回馈总是温吞吞、软绵绵的,有拳拳打空的感觉。这样下去,他想要在年底做到收支平衡,清还所有必要的欠账,就得琢磨一下还有什么奇招、怪招,甚至是贱招能用了。

他站在隋丽的那些画旁边,观察着店里的读者。这里面有路人,有学生,有住在附近的熟面孔。对书店做出的新改变,有的人发觉了一点,有的人熟视无睹。半个多月的努力受到的是漠然的对待。几个读者在付款时顺手填了资料。他们谈论着和书店无关的事情,拿起书走出书店。这种感觉真的很糟,拳拳落空!

这时候,一个老人慢慢推开店门走进来。徐冬认出是大学里的著名教授彭元襄。他编写的《中国民间思想史》是当地学术圈很有名的巨著,被学者们评价为材料周备,博闻卓识,行文流畅不做作,有民国大师风范。玉声书屋里许多思想史、哲学史方面的大型套书,都曾请他担任顾问,据说他至今仍领着国家津贴。

徐冬的视线跟随着彭元襄,见他先是在门口的主题展台那里看了一圈。这期的主题是“有用是件丑恶的事。”摆着些波德莱尔、爱伦·坡等人的诗作。彭老师看起来并不是很感兴趣,一本都没有拿起来翻看,就踱到旁边去了。其他来店里买书的教师看到他,纷纷上前和他打招呼,他像很多特别有礼貌的老人一样,频频地点头,然后指指耳朵,摇摇手,意思是自己没戴助听器,听不见。

他在一楼慢慢地踱了一圈之后,手背在身后,走上楼梯。徐冬捅了捅苏喆:

“你偶像来了!”

“什么偶像?”

“彭元襄,刚上楼。”

苏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过了一会儿,跟在彭老师后面慢慢地走下来,一脸失望。等他离开书店后,苏喆说:

“除了那本新版的《道藏》,他什么书都没看。”

徐冬原本的构想是,经过一番整顿,脱胎换骨的书店可以唤回社科学术类读者的认同与口碑。今天这位大师的反应,等于是小小地淋了一盆冷水在他头上。他很想出去追问这个失聪的老人: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在西方文学的角落里,有一对学生情侣正在选书,徐冬看到他们一边找书一边在热切地低声讨论着。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慢慢逛到他们身边,想听听他们在议论什么,是否和书店有关。结果他听到女生正在报价格,还有按手机的声音。他伸头一看,原来两个人正在登录网上的书店,比较图书的价格。

他无奈地走回收银台。今天这一系列的读者反应,让他原本就不太足的信心更加动摇了。门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不一会儿,那对情侣挑出了三本书,到收银台付了款,走了出去。

徐冬对夏珂说:“刚才那两个人偷偷在网上书店比价钱。”

夏珂淡淡地说:“我还见过顾客在店里大声吼着说网上要便宜多少呢!”

徐冬正感颓丧,隔着橱窗看见江老师撑着一把小伞,从学校的方向一路小碎步跑过来,到了门口,进来嗖的一下抽走一份报纸,又转身出去,飞快地离开了。

“你们去吃中饭吧!”徐冬无精打采地对夏珂与苏喆说,“我守一会儿。”

吃饭的时间加上下雨,店里慢慢变得冷清了。徐冬坐在柜台里,对着四周静默的书架,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也曾像现在这样守在这。那是好多年前了。和那时相比,书店最大的不同就是站在书架面前那些低着头、聚精会神的阅读者硬生生地减少了,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人一生都一定走进过书店,可是现在的读者与从前的比起来,最明显的是缺少了一份闲情,他们带着明确的目的而来,找到需要的东西,就急匆匆地离去了。

这段忙碌的日子里,他偶尔会在睡前反省:目前在做的事情究竟合不合理?他是否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又在浪费时间吗?是否又搞砸了什么?不过最近这种自寻烦恼的时刻越来越少。每个晚上都有大把书店的事情占掉他的时间,没工夫再胡思乱想。他已经很久没有看睡前电影了。

他的胃粗鲁地提醒他应该进食了。他隔着橱窗向学校的方向望去。没有夏珂和苏喆的身影,却看到隋丽正从门前经过。她穿着一件在徐冬看来颜色很大胆的连身裙,没带任何雨具,在灰蒙蒙的雨景中,像一只五彩斑斓的热带鸟。她见到徐冬在书店里呆呆地向外望,走进来对他说:

“根本看不到橱窗啊,外面停的这些车,把我设计的陈列架都遮住了。”

“没办法,车位不属于我们。”徐冬说,“一到吃饭的时间就什么都挡住了。”

夏玉生当年租房子时,没有租门前的四个车位,最后都被隔壁的饭店租去了。一年前,饭店的老板娘想要租下玉声书屋二楼的一部分,扩充店面,被夏玉生拒绝。从此,饭店总是先将顾客的车停到书店外面的车位,停满后,再停到自己那边。

“你放的是什么音乐?”隋丽问,他解开辫子,将被雨沾湿的头发散落开。

“我随便找了点适合在书店放的轻音乐。”徐冬说,“好听吗。”

“你店里没什么人,又放这个音乐,让我觉得好冷。”隋丽说。

徐冬换了首轻快的爵士乐。

隋丽随手翻了翻柜台上摆着的那叠表格:“这是什么?”

“会员资料,要办一张吗?帮你建立读书档案。”

“不要,我嫌麻烦。”

“我帮你填。”

“随便吧!”她拨了拨头发,在音乐声里走来走去。

“姓名、性别、科系,你念什么的?”

“艺术设计。”

“阅读偏好,除了艺术类,你还喜欢看什么书?”

“什么书?不知道,有什么看什么。”

“总有些内容是你感兴趣的吧。”

“嗯——那我喜欢封面好看的书。”她站在那个“有用是件丑恶事”的主题展台旁,打量着上边的陈列。

“好吧,那么……喜欢看什么电影?”

“只要不是打打杀杀的都行。”

“喜欢吃的食物?”

“太多了!玉米、豆浆、螃蟹、红烧鲈鱼、南瓜汤,还有那个叫什么?鸡蛋和着糖,可以牵出丝来……等一下,为什么要填这个?”

“了解得详细点,才能知道你会买什么书。还有,你除了画画,平时还会做什么?”

“没什么可做的,看看电影、睡睡觉、看书,算命……”

“你会算命?”

“当然,我很准的。我还会用书算命。”

“书?”

“没错,给你算一个!”

“不用了,谢谢。”

“你不相信我?我真的很灵的,试一下怕什么。”

她热切地向他提议。他觉着自己完全抵抗不了她的眼神。

“那好,给我算一下书店的前途吧。”

“行,你去找一本平时最常读的书来。”隋丽坐到柜台外面的高脚椅上,一本正经地对徐冬说。

“我没什么反复读的书。”

“那你随便拿一本。”

他去书架上取了一本《封神演义》交给她。她让徐冬闭上眼睛,手按着书。

“你随便翻到一页,不要看。”她说。

“然后呢。”

“然后一边想你最想要知道的事,一边把书扣在头上,不要弄乱,一定要你刚才翻到的那一页贴在头上。”

徐冬半信半疑地将书放好,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样做。这时他听到夏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哥,你干啥呢?”

他睁开眼,看到表妹与苏喆走进来,隋丽坐在他对面,正在用手机对他拍照。

中午他请隋丽去吃饭,有螃蟹,有玉米,以及一大桌子菜。他们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隋丽仍然不肯将照片删掉。

徐冬回来书店时,雨已经停了,店里面的读者多了起来。夏珂一见到他,就瞪着眼睛向墙角指去,吐了吐舌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那边,紧贴着书架,捧着一本书正在念念有词。竟然是从前常来书店的那个疯女人。徐冬最后见到她还是在五年前,在同样的地方念着书。那时她的头发是黑的,如今几乎全白了,依旧高高地挽在脑后。有些读者走过她身边,会好奇地瞥一眼她的脸。

“书店一改造,连‘仙姑’都招回来了。”夏珂说,“我已经两三年没见到她了。”

“是啊,证明我们到底没有白忙。”徐冬说。


整个下午,徐冬都在对着这个月的回款计划单皱眉头,手指在键盘上反复地敲击着。虽然现金流比上个月稍好,但排队等回款的供应商也累积的更多了。好社的钱必须要结一些,交情好的那些大学社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还有集团里的账,究竟该怎么处理?他盯着电脑,把俞凯的名字填上去又删掉,始终拿不定主意。隋丽之前为他画的那张速写,就歪歪斜斜地贴在屏幕旁边,没有被他扔掉。

就像有感应似的,俞凯忽然打来了电话。徐冬迟疑片刻,才接起来,没想到对方并不是来催款的,而是想找他帮忙去江北书局调一批书,书名是《写意花鸟画法》。

“这是你们家的书,你自己怎么不去调?”徐冬问道。

“我没办法出面。”俞凯说。

原来在九月初的时候,有一家老年大学向江北书局订了五百本书。谈好折扣后,马老板赶紧向出版社订了货,准备发过去。但是没想到老年大学又找了一家电商平台询价,电商用了一个极低的折扣,把生意抢了过去,随后也向出版社订货。可是社里的库存已经不够了。

“这种常销品种,怎么可能几百本都凑不上。”徐冬说。

“刚好赶上重印。”俞凯说,“总之我拼命调了几天,还是差两百本。现在就马老板那里有货。可是我哪敢出面。你帮帮忙,就说是外地的订货,和老年大学没关系。”

“为什么找我?”

“你们玉声不是和他有交情嘛。”

“算了吧,我和他只有挨骂的交情。”

“你听我说,我们领导很重视这个事,你要是帮我把书调来,玉声的账我和领导也好交待,对不对。”

“怎么说?”

俞凯迟疑了一下:“拖到年底没问题!”

“就为了这几本书,连钱都不要了?”徐冬疑惑不解。

“哎呀,你知道我们领导,一直想和这几个大电商搞好关系,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事,他都跟人家拍胸脯保证了。这书我是怎么也得给他弄到。”俞凯说,“所以哥们儿,你只要把书调来,账就没问题。我说的。”

徐冬挂上电话,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人为财死?他不想独自面对马老板,于是打电话给周文功,让他开车来接自己一起去江北书局。

马老板见到徐冬时有些意外。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业务往来了,书都清退了,账款还剩一点点。

“你不会是为了那点钱特地跑来吧,说好了年底回。”

徐冬讲明来意,刚说出口写意花鸟的书名,就看到马老板的眉毛即刻竖了起来。他马上讲出他和周文功在路上编好的理由。哄他是西安的那间秦人书坊要订这个书,但是不想接受美术社给的折扣,所以找到自己,想窜一点货,用便宜的价钱来进货。但是社里的库存已经不足了,只好来江北问问。

“所以这个事不能让美术社知道。”周文功装模作样地说。

马老板的表情半信半疑。

“这么巧,电商刚抢了我的生意,你们就来要书。把我当三岁小孩?”

“不信的话,您自己打电话问西安啊,您也认识秦人书坊的老板。”周文功说。

“如果是真的,我就平价给你。”马老板说,“但是小徐冬,如果你骗我。我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咱们可没完。”

徐冬看到马老板手里不停地揉搓着一个玉把件,桌上同样摆着一摞出版社发来的古籍报,不由地想起玉声这几天的销售状况,开学了,可是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您较这个真儿干嘛?反正这些书压在这里也是压钱,为什么不调出去呢?”他真心诚意地说道。

“哦——我好欺负吗?”马老板气愤地说,“你们这些小子,平时折扣就比网店给的高,退货额度又比他们少,搞得现在的人天天来店里比价格,好不容易有个商单,二话不说就被抢走了,还上赶着帮人家调货。”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告诉你,如果这批书是社里帮他们要的,我就是压到化浆,也不退货,更不用指望我回钱。”

徐冬听了马老板的话,忽然浑身一紧,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了一下。他开口说道:“我懂了,马叔,那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马老板看着徐冬,眼神中似乎有所领会。他叹了口气。

徐冬拉起一脸不解的周文功,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听到马老板在身后念叨了一句:“小兔崽子!”

从江北书局出来后,周文功对他说:“这下俞凯的钱你可赖不掉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退了货还剩十万,这个月我就给他三万,拖住他。”徐冬说。他发觉自己完全是一个书店人了,不再像一个发行。

他给俞凯打电话,通知他自己没办法完成任务。不知为何,这让他有一种做对了事情的感觉。随后他和周文功找了一间烤肉店大吃了一顿,还打包了好多带回去给邵远他们。

一进家门,就看到苏喆正对着镜子认真地梳理头发。原本的一头乱发,现在被清晰分出了一条发缝,偏向一边。两侧的头发明显用梳子压了很久,才让那又直又硬的乱发变得比较服贴。

他和周文功从来没见过苏喆打理过自己的形象,都觉得有些奇怪。

“好久没见过这么直的发缝了。”周文功笑着说,“你这是什么风格,我明白了,是翻书的发型,对吗?”

苏喆告诉徐冬,发行助理肖丽萍一直在找徐冬交工作单,都嘱咐到他这里来了。

这些天里,徐冬去单位总是匆匆忙忙,一有机会就偷跑去书店,那些发行工作表已经拖了几周没交。苏喆一提醒,他才想起肖丽萍给他发微信说,明天周一可是最后期限。于是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里,一边看邵远他们打游戏,一边胡乱填完那些日常表格,却发现又有一张新的。

“这是什么?”他念道:“‘客户深耕信息库’,什么意思?”

这是一张统计客户人员信息的表格。要求发行人员填清楚每间书店的法人、采购经理、财务人员、楼层主管甚至库房收货人员的姓名、电话、微信号等信息。

“领导要这个干吗?”徐冬不耐烦地在上面填人名、电话号码,一边质问道。

“防止你万一跳槽,到时候客户信息他们去哪儿找啊。”周文功说。

“那我乱写一通,到时候真走人了,他们发现不对不也没处找我去。”徐冬说。

“你怎么知道领导不会先核对一遍?”周文功说,“咱们的韩经理可说不准。”

徐冬在手机里查询着客户的信息,一一往上填,然后发现表格后面还要求填上生日与爱好。

“生日、爱好?我哪知道这些。”徐冬气到发笑:“总算没让我填星座。”

“你不知道客户的爱好?我可知道,但是我没打算把对的交上去。”周文功说,“他们总不会连这个也核实吧。”

邵远凑到沙发上来,对徐冬说:“我现在帮玉声做采购,这职位也算是‘重点关注目标’了吧。你把我的名字加上去,爱好那栏就填喜欢收集南美洲的红酒。”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豆瓣,ID:或此或彼,文责自负。 苏喆一想起开会那天自己的表现,就懊恼不已。当他钻进史料...
    无言自化阅读 6,263评论 8 200
  • 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豆瓣,ID:或此或彼,文责自负。 徐冬隔天从一连串噩梦中醒来,只觉得倦慵和灰心。他一向没...
    无言自化阅读 7,233评论 11 220
  • 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豆瓣,ID:或此或彼,文责自负。 双重的动机使得邵远愿意来玉声书屋做陈列。一来是他早就受...
    无言自化阅读 3,873评论 7 168
  • 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豆瓣,ID:或此或彼,文责自负。 书店的品种与货源情况,对徐冬来讲虽是个难题,但也激起了...
    无言自化阅读 5,506评论 7 184
  • 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豆瓣,ID:或此或彼,文责自负。 “求领导帮忙知会一声”,这在徐冬做来特别不舒服。对一个...
    无言自化阅读 6,716评论 9 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