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连载之十四

第二章  致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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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果真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温度下降了很多。

噩梦过后,郝勇无法再睡。一个人孤孑地坐在床上,听着强劲的风呼啸山林的呜咽,看着围困自己的黑夜一点点退去,所有的轮廓逐渐清晰。

身外的天有日出的时候,可内心里的黑暗何时能够消散?

潸然泪下。


郝勇记起,在背包里面的暗格中有一部旧手机,曾经是上班时的工作号,虽然离职多年,但一直用来同几位关系交好的老同事保持联络,因此尚未停机。如果那部常用的手机在坠崖是跌坏、失落或者被阎芳没收,那么这将是郝勇同外界取得联系的唯一方式。

它会不会被她发现?还有没有电?在这深山之中能不能用?该怎么得到它?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女人,也将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即使在十几岁遭遇不测的危机时刻,还能记得在对方身上留下个记号,可见她临事非常的冷静,知道该如何保全自己——至于在昨天的讲述中,她轻易地就陷入了那个渣男的情网,完全是社会经验的匮乏——同时她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如果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木屋中的一切——也包括这所木屋——肯定都是出自她的手中。

她让我记录下她的故事,究竟该怎么记录?写完之后又将如果处理?为她做完了这些事情会不会也杀了我灭口?就像那只风干鸡……


差不多还是昨天早晨的同一时间,阎芳走过来打开木屋的门,一步步完成吃饭、换药等程序——药膏很管用,今早郝勇觉得左腿的伤轻松了很多——之后,阎芳又在他面前坐下。

看得出来,她今天情绪不错,也许是堆积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新仇旧恨终于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能够让她彻底地释放和宣泄。

“昨天我实在讲不下去了。那是我的初恋,原本应该是美丽浪漫的,却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对人讲过——我恨自己,更恨那些男人,你们怎么就那么会骗人,怎么就把女人看得那么一文不值?想要就要,想扔就扔?”阎芳的情绪激动起来。

“我可以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吗?”郝勇还是那样的彬彬有礼。

她点了点头。

“首先是要对你和家庭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和气愤。”郝勇的话很慢,眼睛平和的直视着阎芳,尽力把自己的观点讲得逻辑分明一点,保证不——或者尽量少得——刺激她那脆弱的心灵,“关于你的初恋,我想这与你所生活的环境有关系……”看到阎芳的眉头一皱,赶忙解释道,“我是说因为你从小生活在山区,接触外界比较少,而且又非常热爱学习,再加上家庭突遭变故,使内心更加封闭,所以才造成你对现实社会中的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认识不足,所以才接触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男人的时候,不小心就上了当。同样的问题,如果放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发生的几率可能就要低一些……”

阎芳看着郝勇,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并不能因为你缺少社会经验、单纯善良,就应该被欺负。‘世间的罪恶几乎总是由愚昧无知造成的’,这一切完全是那个不良男人造成的,用当下比较流行的词来说,他就是个‘渣男’,于情于理于法都不会饶过他。”郝勇停顿了一下,仔细看看看了看阎芳的神情,“那个害你家破人亡的刘二更是如此,他更是罪大恶极,必会不得好报!”

郝勇其实已经预料到,山洞里那具干尸和地下的骷髅中,一定会有这两个人的“名额”。

“那谢谢你的理解吧。”阎芳竟然笑了,笑得那么自然,甚至,阳光。


阎芳走出医院,从这到那跟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小屋,但人去楼空。

手里拿着300块钱——要依着她的性格,这钱是不会要的,但是如果没有这笔钱(说实话,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300块钱足够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了),身无分文的阎芳连生存都是问题,更别提将来报仇雪恨、手刃凶徒了——万物肃杀的北风像一把把利刃,剥去了大自然瑰丽多姿的色彩,也将阎芳心中对这个社会,尤其是对男人残存的一丁点儿美丽的幻想,也削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十二分的警醒与满腹的仇恨。

没有颜面再回到曾经打工的餐馆。在廉价出租屋内,她认识了一个在建筑工地干零活的大姐,仗着自己年轻,没登小月子完全坐满,便跟着大姐去了工地,干起了粗重的体力活。

环境真是一个好老师。

过去一个轻柔娇弱的女孩,天天跟着一群没什么文化、粗鄙不堪的大男人、老娘们一起,干着铲砂、运砖、拉钢筋这些几乎不用动什么脑子的纯体力劳动,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身壮如牛的假小子,耳旁时不时还要听到一些黄暴污的荤段子,眼前还经常可见掏出家伙随地放水,甚至在一个不能成为背人角落的角落里撅着屁股拉屎的老爷们,就连忍受不了寂寞,不是夫妻的男女在工棚里发泄欲火的春景,她也遇到过几次。当时介绍她来工地干活的大姐,刚开始还替阎芳一边遮挡一边用问候八辈祖宗的方式来告诫那些臭男人,但久而久之,闫芳也习以为常,除了恶心,不再对那些行为感到难为情了——大姐和不同男人的活春宫也被她无意间撞破过几次——再到后来,就连每月都要定期拜访自己的“那个”也变得不再准时,甚至一年都没有几次。那位好心大姐还提醒阎芳要注意这个问题,否则以后会要不上孩子。而阎芳只是嘴上答应,但内心却不但没为自己感到委屈,反而还为这事儿感到高兴,因为这样给自己省去许多的麻烦,还为内心燃燃不息的复仇计划带来了许多的便利。

不知不觉五六年的时光,她就随着大姐在城镇不同建筑工地的辗转中度过。一个初春早晨,大姐领着阎芳来到了一个新工地,在这两年的工期内,阎芳将在内心盘算、计划,同时也积压了许多年的复仇变成了现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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