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吓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怎么了?”
少年笑出了声,却又正色道:“你很好。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吗?”
“可、可、可你刚说我可以活过100年了,我、我是成精了吗?”
“你觉得那么容易就可以变成精怪吗?你先给我取个名字,我再告诉你。”少年眼光灼灼地看着她。
小雪兀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你每次都跑得那么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就给你起个名字叫迅,古书上说:迅,疾也,我叫你阿讯。”
少年眼波流转,非常惊喜的样子。
小雪看他喜欢,顿了顿,又说:“我本姓柳,叫柳如雪。因为少时父母过世,到了养父母家才改姓赵的,若你不嫌弃,也可以用我的姓氏,叫柳如迅可好。我看你的年纪停在了某个时刻,那时的你一定比我小,要不,做我弟弟……”
小雪说到这儿,定睛看他的反应。
少年的脸沉在喜悦里,却并未回应小雪的提议。
“你已经吃了两颗了,这是第三颗,也是最后一颗。”
小雪低头,桌上的餐具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只小碟,放着一枚樱桃大小的果子。颜色不像车厘子那样的深红,略浅一些,看起来果子里边没有核,全是汁液,吹弹可破的感觉。
“我,吃了两颗了?”
“所以你才不怕冷啊。”
“嗯,那我再吃一颗。就、就可以活过100年了,是吗?还是我、我已经可以活过100年,再吃一颗,又可以多活100年?”小雪想着以后绵绵无尽的岁月,竟有一点害怕。
“嗯,你放心,于人类而言,自古就想求得长生,方士炼丹祈福,因不得法,倒让许多帝王短寿。其实长生,哼!一个人长生有什么意思?”少年的心思似乎飘得远了。
“那、那、那我吃了这个,可以活得很长了?”小雪还是有点结巴。这个消息太有冲击力了。长生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人生的自然规律就是长大,衰老,死亡啊。在她心里,她的理想生活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说吧。我吃下去的,是主干,所以我不知自己可以活多久,似乎绵绵无尽期。而你吃到的,是一根小小的枝条。你可以越过百年,并且,身体的状态会停留在这一刻。但具体能活多久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给别人吃过这个。”
“啊!”小雪张大了嘴巴,愣愣的,手足无措。
“吃吧,我吃了你那么多东西了呢。”
是啊,礼尚往来。小雪轻轻的拿起了果子,刚到唇边,那果子生了脚一样,自己跳进口里,小雪一惊,合上嘴巴的同时,满口清香。咕噜一声,果子落肚。
“哦,很好吃,谢谢你。”
“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啊?”
“我们是两个人了,你和我。”
“两个人?”
“嗯,天地之大,大道恢弘,千年以降,只我一人。”
“那,你一定很寂寞。”
“还好,我知道你会来。”
“你知道我会来?我们有什么渊源吗?啊,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你,一直在这山上吗?”
“我一直在道之中,你可以理解为平行时空。”
“那你可以出现在这里,也可以出现在那里,是吗?想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里,是吗?”
“我喜欢雪。这些年,只出现在雪中。”
“我要问你的,正是发生在雪中的事。就在这山上,你可曾见过一个叫赵祈镇的警察?”
少年定定的看着小雪,良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雪满怀的期待落了空,她以为少年是无处不在的神,或者说,他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可事实出乎她的意料。也许那时他在道中,也就是在那个平行时空当中。
“两年前,他到这山上追逃犯。我们本来连证都领了,要结婚了,然后,他就那样牺牲了。”小雪的声音平静,却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
“他已经走了。”
“是啊,他已经走了,连个梦都没有,我那么想他,怎么能连个梦都没有呢?”
“梦?你说的,是死去的人入梦。入梦来,是他的魂魄还在。若魂飞魄散,或即刻打入轮回,便入不了梦了。”
小雪闻言,愣怔了片刻。
“即刻打入轮回。哦,就是魂魄不能在外面游荡,所以入不了梦。那他投生了?他就记不得我了吗?”
“你想想,你记得前生的事吗?你还记得,有谁在苦苦等你吗?”
山下,老陈的屋子里,人们抽了太多的烟,空气污浊。
“叔,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挺可疑?”郭广生的儿子问老村长。
“嗯!”老村长点了点头。
“这些人的情况是有点可疑,不过,我觉着,咱还是得亲眼瞧瞧去,疑罪从无啊。”老陈说着,叹了一口气。
抬眼看,天渐渐放亮了。
老陈又看了大伙一圈儿,人人都很疲惫。
“咱都折腾一宿了,你们都回家去睡个好觉。不愿意回去的,在我这将就一下也行。可有一点,你们再好好寻思寻思,这可不是好玩儿的。寻思好了,还想掺和的,明儿来找我,咱去会会那些人。”
年轻人中有两个沉默的坐在了炕沿上,没动,另外四个起身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外面进来两个年轻人,提着热乎乎的豆浆和包子。
到八点半,屋子里还是他们六个人。
老陈招呼大家穿戴好,六个人挤进了他那辆已经很旧的白色警车。
车子还是沿着老松线往山林深处开进,只是,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岔路拐了进去。路虽颠簸难行,却有车辙印,而且是那种轮胎很宽,底盘很高的大型越野车。
副驾驶位上的老村长看了看老陈,老陈正专心致志的开车,但余光能够感觉到老村长有话要问他。
“这道眼儿,都是当年运木头的大车压出来的,很快咱就开不了啦。”
“哎,那他们开的这是啥车呀?”郭广生的儿子巴着老陈的座椅问。
“乌尼莫克。”
“那是啥玩意儿啊?听都没听说过。”
“奔驰生产的一款顶级越野车,本来是代替拖拉机的,后来发展成多功能的越野车,啥地形都可以开,还可以牵引比自己重10倍的货物,现在,都是军用和野外勘探。”
“啊?那还说这些人不可疑?”
“我没说他们不可疑,我说的是疑罪从无。就是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能认定自己的怀疑就是正确的。这些人开这种车说明两点:第一,他们要去地形很差的地方,这伐木场废弃很多年了,路什么样,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车马上就走不了了。第二,他们要带很多的东西,平常的货车进不了这山,所以才开这车。干嘛来了呢?”老陈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咱这是山区,有山就可能有矿。能不能,这所谓的开发,将来是想挖矿。”
“挖矿也不行啊,山都给糟蹋了,到时候人也没法呆呀。”老村长在副驾驶位上说。
“可不是吗?总之这些人不是好东西。”
“看样子他们不但去了地形复杂的地方,还搬了不少东西,车没少跑啊。”老陈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停稳熄了火。
这种林间开出来的路,以前跑的都是运木头的重车。中间高起一块儿,两边又是深深的车辙,轿车的底盘很快就被架起来了,已经刮了半天了。
一行人下了车,沿着通向密林的路走着。
两边都是次生林,但由于栽植的年头比较长,也已经长得很高大了,而且这一带的次生林很奇怪,清一色的黑松。
越走树越高,越走林越密,天色竟然也渐渐地暗下来了。
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的路还是看不到尽头,天沉沉欲雪。
老陈住了脚,掏出一副旧地图。
静静的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掉头,往回走。”
“咋地了?”老村长问。
停住脚开始,几个人就向四周打量,越看越觉得这地方鬼气森森。
“还没到吧?往那儿去就一条路。”郭广生的儿子问。
“确实只有一条路,但没有这么长的距离,我们早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