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回禀道:“这师尚诏原是归德府人,自幼父母双亡,依靠家族里的父兄过日子。他身高2.5米,虎背熊腰,力气甚大。十八九岁便开始在赌场中混迹,屡次打架斗殴,被地方官驱逐离境,后来便在各府县流窜。”
“宁陵县中有一个叫蒋自兴的人,原本是跑马卖艺为生的,生了个闺女名叫蒋金花,十五六岁的时候,遇到一个姓秦的女尼僧,说她有后妃之相,便住在了蒋家,收了金花为徒,传授了一本叫做《法源密录》的妖书,里面有很多呼风唤雨、撒豆成人,剪纸为马的法术。一日,这女尼僧在街市上闲逛,看到了师尚诏,说他龙行虎步,将来能做天子。蒋自兴听了秦尼的话,招他做了女婿,与金花婚配。后来又嫌宁陵一地跟省城太近,不便做事,便迁居到彰德府涉山县。他们从地中挖出银子二三十万两,以此招纳了许多四方的无业游民。数年间,党羽布满了河南省,到处打家劫舍,由于归德是师尚诏的祖籍,所以归德的逆贼最多。两年前,他又从涉县搬回归德,本月初六半夜时候,他率领贼众,把归德的官员都杀了,占领了归德。宁陵作为他们的接应之地,也被占领了。”
“事关重大 ,请大人即刻起兵。”
林桂芳应了他,先把张千总安顿好。又想冷于冰说道:“跳梁小丑,竟然把县府占了,此刻正是小弟出力报效国家的时候。老长兄既然能够替朱相公分忧,能不能与小弟出个主意?”
冷于冰说:“冷某迂腐,对军旅也不熟悉,应下你的请求,恐怕会有负你所托。然而杀贼安民,也是替天行道。我想了半天,要用这事成就几个人,但我有个要求,我若去,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假如大人的家丁传出冷于冰的姓名,那我就会不辞而别。”林桂芳说保证不会泄露他的姓名。
冷于冰说:“这事只用略施小计,便能保证大人马到成功。”
林桂芳大喜。连忙叩头拜谢。一面吩咐中军官,选二十名精壮兵丁,去归德开封两地打探军情,夜间,他给冷于冰准备一乘小轿,随时准备启程。
冷于冰说只消准备三匹马,他和林岱、朱文炜骑马去。
林桂芳说:“小儿自小学习弓马,就算到阵前,一刀一枪,也能勉强应付。只是朱相公是个文弱书生,让他去做什么?况且他去了衙门也没人照料。”
朱文炜也说:“我去实在没什么用。”
冷于冰说:“我带你和林公子同去,有个深意。你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恐怕无出头之日。”
朱文炜连连改口说:“晚上虽一无所用,但是也想看看两军对垒的阵仗。”
林桂芳说:“他去了,衙门没人怎么办?”
冷于冰说:“外事有承办官员,内事托付给信赖的下人,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何况此去不过月余,不是我藐视人,秦尼姑、蒋金花都会妖术,军门和管镇台未必能打得过那师尚诏。”
林桂芳说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全仰仗老兄了。既需要朱相公一起,那我们就一起同去。”
天明祭旗放炮,一行人马向东南进发。走了一天一夜,探子来报:“军门大人初八起兵,如今还在睢州道安营扎寨,没有往前进发。”
原来这军门名叫胡宗宪,是个文进士出身,做的极好的诗赋,尤其八股文写得好,是严世蕃长子严鹄之妻表舅,原本为官做到了兵部尚书,但他嫌京城不自在,自请去外地,严嵩就保举了他做河南的军门。他只会喝酒作诗,究竟是个胆小的人,因此躲在睢州道上,听归德的动静。
林桂芳心想:既然军门停在了睢州,我先去会会巡抚。于是将人马扎住,带着二三人入城。巡抚曹邦接待了他,并给他汇报了目前的军情:
【师尚诏日前已经攻得了夏邑、永城、虞城等处,还派贼将镇守。如今在归德城外,东南北三面安了三座营盘,为四方策应,是我们不能攻城。又在城西面安了八座连营,防着开封各路人马,约有二三万贼兵驻守。沿着黄河一带,连同永城,都安排了重兵,阻隔东南两省接应,势力很是猖獗。传说早晚要来攻打开封。两位镇台老爷没到,胡大人领兵不动,任凭叛贼攻取左近州县。今早圣旨到,着军门火速剿贼,命弟办理粮草,参赞军机,要这样耽误时日,圣上问罪下来,该如何回应?弟已经催促各州县催办粮草,也不过三两日就能到军前。】
林桂芳道:“据大人所说,师尚诏竟能调度军队,非寻常草寇可比。小弟此刻去睢州见胡大人,请教破贼的军令。“说罢,便出门带着军马去睢州了。
林桂芳到军门营前求见胡宗宪,礼毕,胡宗宪说:“本院连日打听,得知这师尚诏相貌狰狞,兵势凶猛,贼众有十万之多,本院按兵不动,等待一个好机会一举击破。“
林桂芳说:“兵贵神速,此时师尚诏虽然占据了归德,但终究人心未定,应该让三军一鼓作气,扫除妖孽,上慰天子,下救黎民。若等他养寇自重,内外一心,每日攻一城,并非良策。”
胡宗宪说:“林总兵谈军,说起来容易。兵法曰: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攻心为上,攻城次之。王者之师,以仁义为主,不以勇敢为先。师尚诏这种鼠辈,能成什么事?逼急了反而会跟我们拼命,缓一点,他们必定会内部争斗,我们不战而胜。假如为了短期获得胜利,命军士去火拼牺牲,此乃匹夫之勇,非仁智之将也。我等固然事应该为朝廷效力,但也应该为子孙惜福。”
林桂芳说:“此贼颇有谋略,不是一般草寇可比的,大人还须做出处理措施。”
胡宗宪说:“本院已经发了火牌,调河阳总兵管翼一起到睢州,等他来了,大家一起商量对策,然后破贼。你不必多说了,免得打乱我的计划。”
林桂芳见他文气太重,知道他是胆小怕事的人,只能告辞,与冷于冰商量军事。
冷于冰说:“贼人的事情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等管镇台和曹抚院来,我自有定夺。”
原来冷于冰从怀庆起身时,就已经派超尘逐电去归德府打听贼人的消息。
一日后,管翼来了,他跟林桂芳两位总兵一起去见胡宗宪。
胡宗宪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退兵的方法。
管翼说:“贼人现在士气高涨,又有妖法帮忙,必定不会投降,宜速速权力剿灭,除心腹之患。”
胡宗宪说:“这也是林总兵的意见。”
管翼说:“不知道大人有何妙计?”
胡宗宪说:“本院将写信给山东、江南两省,汇集人马,三路合围,此战必胜,二镇将是否有信心?”
林桂芳说:“贼人士气高涨,山东、江南的人马一天不能到,倘若开封被攻陷了,怎么办?”
胡宗宪听了赶紧捂紧耳朵,说:“你说这么不详的话,诅咒国家,应该被参一本。”
两总兵听了惊骇不已,不敢再议了。
坐了半天,胡宗宪忽然叹气道:“师尚诏,师尚诏,你为何不在其他省份叛乱,而必须在河南呢。”
两总兵见他心绪不宁,便告辞了,林桂芳又去管翼营中,两人商量。
管翼说:“胡大人无才无勇,此战必然会失利。你我两个总兵好不容易的来的,岂能被他连累?不如将我们两人的意见修书一封,详细告知巡抚曹大人,看他怎么安排,我们日后也有所分辩。”
林桂芳深以为然,随即写文,连夜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