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出娘胎哇哇落地,先后要度过童年、少年、青年、成年和老年时期,时下,我处在正中阶段。
人生要闯出生关、就业关,婚姻关和天命关,眼前我即面临择偶婚配当口。
就我而言,出生是自不待言、命中注定,就业是阴差阳错、身不由己,婚姻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多半是无用功。不提短时间的男女卿恋,也不提萍水相逢的一波三折,即便与姚佩君订了婚,进行了长达五年的马拉松式恋爱,最后还不是无悔地分手了。然而,唯有与初恋者毛兰芳的这段情、这段爱,恰似镜中花、水中月,说不尽、道不完,仿佛雾里看花,越看越提兴。我和她近廿年的感情纠葛可比作一只行驶的小舟,时而风平浪静、随波逐流、欢声笑语,时而风急浪高、险遇吞没、苦苦挣扎,时而处暗礁、搁浅滩、落漩涡,苦不堪言……
伯清:
今回家吃晚饭,妈妈把你的第16封信交给我,欣慰。说来我亦糊涂,给你的信早在两天前就写好,由于忙放在袋里忘了寄出,好在没有被表姐发现,否则又要讨厌了,倒是害你久等了,抱歉。
昨天我患感冒看医生,顺便去看你母亲。刚进门,一个约上六年级大的孩子对我讲伯生不在,我笑着又问母亲可在,他答在,于是我走进了门。近来,我每次到你家附近,都发现周围的男女青年都出来,有的装着与别人讲话,有的交头接耳侧眼看我,弄得我有点怕了。
时间已是下午四点过半,母亲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见我走近便起身问你可有信给我?问我们处理得怎样?问我是怎样写信拆穿你的?问你是否承认?我笑着说处理得很好,伯清也想得通,我只是点了一下,伯清就全盘托出、不回避、不隐瞒,并说这是意料中的事。母亲听后笑着讲“那就好,我也放心了,当个亲眷跑跑”。
母亲又说最近没收到信,我又好几天没来家,心中疑虑重重没有底,真怕我们处理不好。从她口气中听出佩君很不错,去年的事也许根子不在她身上。
一个人爱点虚荣不反对,我本人也有,无产阶级也爱美,更何况我们这种小资产阶级意识较重的人。
任何事物都包含着矛盾,事物总是在不断解决矛盾的情况下发展,一个人的恋爱、结婚亦是如此。小的隔阂通过解决会有更好的谅解效果,感情问题绝不可能一帆风顺,要求大同、存小异。经过一段波折,感情加深,双方更了解才不失为经得起考验。当今,你我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曲折,但愿都能圆满解决。
厂里第二批名单一时难定,你就再耐心等等。母亲讲你写信说厂里没收到国棉二十二厂的函,不知何故?我说写信问你,母亲说勿必,还是由她自己写信为好,可是怕我俩多通信,有反复?以后的历史是最好的见证,我不想做意料之人。
评弹自小喜欢,听书则是小学四、五年级养成的习惯,大多听收音机,书场去的不多。现在,上海戏票紧张(难以弄到),这次书票还是学校分的。表姐不放心我单独外出就陪我一同前往。这天共演四档短篇,全是文革期新编的,如评话《新老大》、开篇《一粒米》、评弹《一把手术刀》和《插秧机》,效果尚可。
沪剧《红灯记》是王盘声演的,我看过,戏改得不顶成功。《早春二月》的陶岚我较欣赏,萧涧秋则难讲,文嫂太可怜了,这些你不必多想。
看到你厂的流血事件,甚为遗憾,此女青年手段太辣,我不赞成这种动刀。当然要处理好生活却非容易,人心隔肚皮,但不该以此表示,太不高明,结果又惨,世界真是稀奇古怪,无所不有。这些年来自觉思想变化大,比以前懂点事了。见了世面,学会一些处理问题的皮毛,这也是我在文革中得到的收获。
我父亲,外表非常和善(尤其对待外人),对人有看法,除了与自家人讲外,一般不声言,心地善良,吃亏自己来,做事、待人接物在理,有点老好人的味道。就是脾气太坏,像我祖父,他的有些做法,包括我是不赞成的。
我这人,静中好动,封建色彩不浓,某些地方有点海派,这也给我带来不少麻烦,看来与现实不符。力求改,但也难。表姐讲我有义气、良心蛮好、人爽,不足的是把世上事情看得太简单,总是以自己的心去度别人的腹,分不出真心还是假意,容易上人当,与康年的结合就错在这里,可毕竟木已成舟,既成事实了。
对于既成的客观现实,在一般情况下应该考虑康年问题。康年本质不错,不沾烟酒、性格有些地方是好的,与他家人有区别。若康年和他母、姐一样,我早就快刀斩乱麻了。总的讲,他比较通情达理、明是非,不强枉,缺点是太散漫、骄傲(在我面上倒没有),对他我要看一阵再说,表姐劝我即便与康年分手,也应找一个各方面较好的人,要考虑日后年龄大和生活,找一个工作上有点成就的人,她认为没有必要与你通信(这点我一直坚持自己的意见,并讲如果你与女友关系谈不拢,责任全在我身上)。
你的信没给她看,只讲个大概,再三声明我俩的光明磊落。表姐看问题较客观、尖锐,她估计你与佩君这次接触并不好,以后难以配合。正因为如此,你才会与我通信勤,否则是不可能的。表姐的猜测与事实有出入,尤其是对我俩的估计。
磊磊仍是顽皮,看他天真、活泼又觉可爱,看他淘气、皮、脏很是生气,免不了教训他一顿。孩子一天天长大,人在逐渐懂事,愿他成材才不负我心。
妹于沪 73.3.20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