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独自的样式和浓重的感情,描写了日本美的象征,完成了前人没有过的创造”。
“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
“1968年川端康成以《雪国》《古都》《千纸鹤》三部作品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说:川端康成极为欣赏纤细的美,喜爱用那种笔端常带悲哀,兼具象征性的语言来表现自然界的生命和人的宿命。
最后,川端康成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宿命,他留给世界独一无二的旷世奇作,却带走了自己。获诺贝尔文学奖后,1972年4月16日下午6时许,川端康成在神奈川县逗子市玛丽娜公寓将煤气龙头含在嘴里,又套上塑料袋,“万无一失”地自杀了。
日本文化在历史长河,以“真实”为基础,自力地生成“哀”的特殊品格,并继而形成浪漫的物哀、幽玄的空寂、和风雅的困寂,三者相通的传统文化精神。
在物哀文学观念发展过程中,紫式部作出重大贡献,她在《源氏物语》中,第一层对人的感动,以男女恋情的哀感最为突出;第二层是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包括天下大事的咏叹;第三层则属观照性的,它是对自然物的感动,尤其是季节带来的无常感,即对自然美的心。
日本传统文化经由镰仓时代禅宗世俗化演绎出空寂幽玄,即强调从“无”的境界中发现完全的、纯粹的、可谓“无中万般有”,平安时代,闲寂与以幽玄为基调表现苦恼的更具情绪性的空寂相分离,表现出以风雅为基调,表现寂寥之情更具情调性的特征。
不像物哀那样耽于悲衣与同情的感情咏叹,而是让人们不断体味其不乐的寂寥感,一种精神性的“寂”。川端康成也说:“风雅,就是发现存在的美,感受已经发现的美,创造有所感受的美。”
川端康成他文字中关于爱情的描述:细腻、青涩,少女的一颦一笑仿佛晕开了午后浓厚的穿不透的天光,每次欲言又止的对话,每个退离半步的娇羞,都能唤起学生时代那一张张饱含笑意的脸。
其间描绘的虚无之美、洁净之美与悲哀之美达到极致,令人怦然心动,又惆怅不已。作品中唯美的意象描写融入至人物情感的表达之中,往往带着淡淡的哀思,表现了川端康成的物哀思想。
“雪国在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山上还有白花、杉树。在雪国,月色也是别有特色”,“山头上罩满了月色,这是原野尽头惟一的景色,月色虽以淡淡消去,但余韵无穷,不禁使人产生冬夜寥峭的感觉。”“盈盈皓月,深深地射了进来,照亮得连驹子的耳朵的凹凸线条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在这些景物描写中,浸透着岛村的主观情绪,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这与物哀是相通的,物哀不是直观而是靠情绪、想象力去感受自然,在欣赏自然景物时潜藏着一种爱情的哀愁情绪留有诗韵,包含无常的哀感和无常的美感。
川端文学的价值还在于他出色地运用了现代主义文学技法惟妙惟肖地表现了日本的传统美,具体来说,也就是所谓“新感觉”的笔法。
川端在《雪国》中有这样出色的特异笔法:岛村用手抹掉列车窗玻璃上的哈气,玻璃就变成一面镜子,将叶子那美丽的面庞映在上面,而背景则是飞驰而过的万家灯火。
“这种时刻,她的脸上点起了灯火,镜中影像不能清晰到可以消去窗外的灯火,而窗外灯火也消除不了镜中影像,这样一来,灯火也就流淌过她的整个面庞。然而,那灯火又不能将她的脸照射得灿灿生辉,而只是遥远的冷光而已。姑娘的眼睛和灯火重合,小小的瞳孔周围便突然变亮,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就像漂浮在暮色苍茫的海浪中妖冶、绚丽的夜光虫。”
“我相信东方古典,尤其是佛典,这是世上最伟大的文学。我尊重经典,不是作为宗教的教义而是作为文学的幻想。”
“芸芸众生解脱轮回的羁绊,达到涅槃的圆满境界,那些每每转生的灵魂大约都是执迷不悟的可怜灵魂。然而,我还是从内心感到,世上再没有比轮回转生的教义更富于幻想的故事了,这是人类创造的最美的爱的抒情诗。”
他将佛教的生死无定、轮回转生的精神贯注到其作品中,认为死不是终极,而是生的起点,是至美的表现,是最高的艺术;认为人只有悟到死,方能看到真正的美。
有人说,川端作品中总是有一种神秘的光若隐若现,那就是从死亡深渊中射出的。
显而易见,川端内心有一种极浓烈的虚无观。阅读川端作品,读者在欣赏美的同时,也不能不为种种美的表现背后所透出的那种荒凉和不毛而颤栗。
叶渭渠,我国著名翻译家、日本文学专家。1929年生于广东东莞,195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
文图摘自于叶渭渠译文,有所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