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一个在马路边的叫“含巢旅馆”的旅馆长包房。那年正是七八月间,你每每会在半夜被蒸醒。有一次,我凌晨三点钟醒了过来,像刚洗完澡。再也睡不着觉。我打开窗子,看车流。凌晨时间外面的车也不少。都打着灯,见不到成批而过的车辆。有小摩托车一啸而过,也间或有大型运货车。没有鸣喇叭的,,小镇旁边的干道,任意驰骋。
我窗前种了一棵大树,这棵树略微挡住了一些视线,所以看到车辆时,都感觉是在树梢间穿过。风大的时候能听见树叶声。那种声音很好听,假如一个人听的话。
那天我三点就起来了,看着窗外的景色,等天变亮。来过一场急雨后,风开始有些凉,这雨有着激荡的旋律,像所有这个季节的阵雨一样。我深闻着那雨过的空气的芳鲜,昔日的事情。怎么能够忘记呢?那些笑声泪影。
夜籁就是这样。
六点钟我会准时出现在公交终点站。一路上并不会有个能交谈的人。X城的道路颠簸,也不能聚精会神的看一点小说。我将一本以前读过的海明威的书一直放在包里,但是每天晚上都会一页未动的带回去——这就是生活的疑点所在。
那么外面的风景怎么样呢?清晨的大路上照样是灰土飞扬。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以前我觉得每条路都是活着的,但是后来我改变了那样的想法。
所以那三十分钟的车程,对我而言就极难熬。我会困倦,对景色和陌生乘客间听不出所以然来的对话。但我无法在车上睡着。我闭上眼睛小憩,但是当自己再张开眼,会被更无尽和无望的困倦包抄。
我一天会坐三次车,早上因为时间不太紧,我可以选择在后小半程步行;傍晚下班时间,要赶末班车,必须坐一辆车再转车,中途不会像早晨那样闲庭信步。如果说路程中还有愉快的话,恐怕就是那步走的一小段。那时候,马路上车辆稀少,商铺也未到营业时间,只有几个无所忌惮的乞丐,睡在街边或者花坛上。
在这样一个城市呆的太久了。太久了。连一点点喜欢也都消去了。硬是将那种喜欢摧毁。属于X城的曼妙的回忆被我一天天的挖掘、反刍,现在只剩下渣滓。
这就是将要开始的一天的全部。我在窗边抽了第三支烟。现在的含巢旅馆,只有我一个人醒着,我打算去洗个冷水澡。
2012-6-28
非虚构类作品《含巢旅馆》三部曲+两部特别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