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六路军搬救兵的四个人翻过一道山梁,顺着山道朝西南而去,很快潜入一座村庄。
四人顺着老路赶到地主汤大富的宅门前,从院墙翻进去,闻声出了厢房门的汤大富站在庭院里说:“哥几个要什么尽管拿,千万别动手动脚。”
为首的一人说:“甭怕,我们是抗日同盟军总司令部的,借你的马用用。”
汤大富听了,连忙应了声,带着他们从马厩里牵出四匹高头大马,又送出前门。四人向汤大富道了谢,匆匆跨上马背奔驰出去。
日军的阵型显出包抄合围战术,许多架机枪的火力将九路军的士兵分割成一段一段,一队一队的日本兵凭借火力压制,逐渐收紧包围圈,将被分割开的中国士兵大部围歼。
九路军伤亡大片,余部很快被打散。
日军的许多个分队之间相互保持火力联系,疏而不失,逐渐扩大有利的阵地。
半个多小时过后,河两岸的枪声逐渐只在鬼子兵一边响起,守河的五路军的阵营里许多士兵已倒地身亡。
突然间,受到夹击的三路军的阵营上空爆响几枚照明弹,河川里的草丛石头田地在灼亮的小太阳下暴露无余,士兵们无所遁形,日军的迫击炮很快又喷射出炮弹,炸死炸伤了一片战士。
偏北一些的战线上,鬼子的机枪更加密集地朝五路军阵营射击,守河防线即将要被突破。
五路军的一个连长岑灼借着火光瞅准河南岸一队不断逼近的鬼子,命令士兵们重新排列阵型,几十条长枪短枪瞬间齐声爆发,对岸的日军猝不及防,倒下一片。
邻近的三个日军分队很快在火力掩护中包抄过来,岑灼命令士兵就地隐藏,等待射击时机。
紧张对峙间,日军阵地西边和南边的后方突然枪声大作,打得许多架爆响的歪把机枪陆续停息,原是九路军和三路军的幸存士兵重新发起袭击,日军的阵营里许多士兵转身回击,很快又压制住了那些战士的火力。
攻到河边的日军前锋小分队纷纷起身,淌水过河,后面火力掩护的十几挺机枪扫向岑灼连长的阵地。
过了河的鬼子就地趴附,猛烈攻击。岑灼的阵地中接连有士兵中枪。
此时的整个战场上,敌我两方之间子弹的光束又交织成一片,形势危及到令人窒息。
突然间,一股火光从西域寺正殿的木门上窜升上去,很快引燃了木椽,冒升到房檐上。火势在汽油的浇淋下猛烈扑窜,不大工夫,正殿就吞没在火海之中。
河川里阵地上的枪声暂时小下去,零散分布的中国士兵和敌阵里的日本鬼子都眺望着大殿上卷动扑跳的火焰,火光映在院子里的日本兵身上,他们手持燃着火焰的木头,引燃了另几处房屋。
原是一路日军绕道攻入寺里,甘敦行等人率了一些军官和卫兵及时撤离,朝六路军增援而来的方向赶去。当天夜里,他们与六路军相遇,遂命六路军往山里隐蔽。
孔世显和盛熙铁原本十分焦忧,想去四路军赶来的方向阻拦,被甘敦行强令带着一起隐入山里。
不幸又庆幸的是,盛熙铁发出的那份电报,由于四路军用光了电池,并未接收到,因而原地未动。
酣战中的岑灼见总司令部已被攻克,料知甘敦行等人已经撤离,便集结了残兵,率了一百多人边打边撤,沿着山脚行了几里路,从一处山隘入山而去。
三路、五路、九路军的幸存官兵,也大多逃入了深山里。
盛夏里,北平四面重兵围城。
巍峨灰旧的城墙外,无数日军驻扎在大小城门几里开外的地方。日军与中国守军对峙数月,终于在七月七日挑起事端,卢沟桥事变发生。
中国守军英勇迎战,殷汝耕的少量伪军也向鬼子发起攻击。然而终于不能制胜。经过二十多天的激战,中国守军退往西南,沿永定河布防。
北平落入日军手中。
七月二十九日,雨后初晴,前门大街的街道上积水未干,空气里弥漫着惊恐的气氛。
上午时分,前门大街上,一队又一队望不见尾的日本士兵朝正阳门行进。
矮小的日本鬼子全是一身黄布军服,头戴尖瘦军帽,脚蹬黑皮长靴,肩上的步枪直挺有力,一肘长的刺刀泛着寒光。
不少鬼子以征服者的姿态轻蔑地瞅着街边的商铺和民众。
早先接到命令的百姓们站在街边,围观传言中的日本兵,承受着近乎亡国的心理碾压。几乎没有人说话。
街上的黑色轿车、自行车、人力车全部不见踪影。
数不清的军靴在嵌着电车轨道的大街上踏出杂乱的响动,远处雄伟庄严的正阳门箭楼似乎也在为之颤抖。
行至正阳门前,日军的队伍沿着瓮城两侧的道路,穿过城墙上的门洞进入内城,朝着三十七年前曾经响起过清兵迎击美国士兵的枪声的天安门而去。
这一幕,昭示了北平市黄金十年的终结,宣告着日伪“北京特别市”时期的开启。
此时的北平市内,街上的各类商铺早已全部歇业,地面上乱糟糟的,但仍有些医院、学校和国立单位坚持照常运行。
北平市第二女子中学(教会学校)的教室里,一少半的座位都空了下来。
范如阙的女儿潘宜荪正在认真听讲,同学们全是清一色的少女。三十多岁的女教员领诵诗句时,汇成一片的女声在房间里回荡。
忽然间,一声接一声的哨音从学校院子里传入窗户,急促又频繁,不像往日集合时那么舒缓。
一个男教员急匆匆推开门扇,大声道:“快到运动场集合,日本人进城了!”
女学生们纷纷惊呼着站起来,讲台上的女教员合上课本,看着乱糟糟的学生,说:“大家不要慌,一个一个走,老师们会看护好你们的!”
教学楼大门里涌出潮水般的制服女生,空荡的校园里一下子熙攘拥挤起来。奔跑的人流里不时爆出惊叫声。
颇具学者气质的席校长站在台子上,用喇叭向学生喊话:“同学们,日本兵已经从前门进入内城,北平彻底沦陷了!现在,大家要准备应对一切最可怕的局面。记住,日本人禽兽不如,你们都是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潘宜荪站在队列里,听着席校长的讲话,不时转头观望,校园里的气氛愈来愈紧张恐怖。她想起母亲,一时十分惶恐,迫切地想要回家。
正自焦忧间,学生阵列前跑来一个青年男教员,到了席校长跟前,低声说了几句,席校长的口型似乎在问:“可靠不可靠?”
那男教员点头回应。
席校长又用大喇叭喊:“大家也不要太过惊慌,入城的日军在街上贴了布告,要求城区官民务须照常安居乐业,北平不太可能出现滥杀乱抢的情况……”
席校长向学生们宣讲了日军维持治安不杀不抢民众的布告,静寂的学生群一下子喧哗起来。
席校长的喇叭又响了:“即便如此,同学们也不可轻信。侵略者无不狡猾凶残,为防有诈,全体学生立即到防空洞隐蔽。等形势明朗后,再由父母接回家。大家马上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