嬗变 (小小说)

小二黑结婚后,与小芹恩恩爱爱,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男耕女织,充分体现了作为广大劳动人民群众中的一员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的优越性。

小二黑与小芹俩人勤快,小日子过得红火,不愁不忧,跟着形势走,也省心。不经别人动员,也不需谁做思想工作,俩人踊跃依次加入了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和人民公社,眨眼不到十年的光景,身边就多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儿取名叫小黑,女孩唤作微芹,一家人相处融洽,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又十年,小二黑和小芹还想继续添丁加口,壮大自己的门庭,村干部谢里长就找到家,对小二黑夫妇说,二黑儿老弟呀,上面来了精神,主张少生优生利國利民,生哩多…负担大,罪孽不小,当老哩有可能一辈子扒揸不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寻苦吃、找罪受?旧社会那各种苦和罪难受还没吃够受够?这事儿妳俩好好想想、夜里冇啥事儿时仔细权衡权衡。谢里长说这话儿时,世人已走进了上世纪七十年代。

小芹利爽,对着谢里长的面,当场表示,道,谢村长,妳请放心了…不生就不生,俺俩在这方面…绝不会拉正负工作的后腿儿。

小二黑一时想不通,嘀咕道,我…无所谓,妳小芹若再不赶紧生几个的话…恐往后就再冇机会喽!

小芹俊俏的脸上微微一红,白了小二黑一眼,没作声。

谢村长本欲抬脚走人,一听小二黑这么个说辞,便又转身扭头,道,二黑呀,咱都几十几的人了,啥风啥浪冇见过…看妳说的啥话儿,啥水平、彰显啥思想状态哩?

小二黑嘿嘿笑道,生育后代,自古以来都正大光明理所当然…不会生育才丟人现眼几辈子哩。自己生儿(育女)自己养,钻窟窿打洞儿凭本事刨抄…给别人又添什么麻烦啦?

村长顿足,肃声道,妳这话儿说得更离谱了。妳要知道,妳的格局不能放浅,要有大局观,妳清楚,计划生育是果家的一项基本果策,任何人不能乱来,更不能瞎搞特殊化…二黑老弟呀,妳在历次y动中,都表现积极,并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可这次,怎…怎么…事出反常了呢?村公所村委会本来一致通过,准备委老弟一重任哩…妳看妳怎么在大是大非面前混同于一般老百姓了呢?

小二黑一愣,反问道,村长…妳讲明白些,我怎么在大是大非面前…就混同于一般老百姓啦?

村长低咳两下,小声道,妳觉察到了没?当前我果的计划生y贞冊尚未全面推行,而现在咱村的地浮饭怀油就蠢蠢欲动、大肆扬言,猖狂地说什么管庄儿管地管不住五类分子eS放P…古往今来,想生就生天经地义雷打不动,谁也干涉不了。妳看看妳听听…妳发B的那些不当盐嫩…是不是和它们一个调调儿、一个口径,岂不是与它们混成了一丘之貉么?都像妳们如此难缠,那下一步果策怎么从群众中落实,这压倒性一切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小二黑激凌凌打了一个寒颤,说,村长…俺保证,从此往后,不再生了…

村长木着脸儿,道,不再生…也不行。

小二黑就懵了,挠着头说,村长…那…那妳还要让我怎么样?

村长掷地有声地道,拿出妳当年出生入S闹GM的精气神儿来,鼓足干劲…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ZZ…要想打赢它,人人有责,当然妳也有份…更不能缺席离场,妳得冲锋在前享乐在后、发挥妳应有的带头模范作用。

小二黑摩拳擦掌,昂首问,村长…要俺做什么?请讲!

村长道,妳不是有特长…识字懂文化么?现村支村委两套班子研究并一致通过,正式任M小二黑同志为村大队计划生育工作领导小组宣传委员。宣委小二黑同志,妳能圆满完成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么?

小二黑双腿儿一直、胸一挺,宏声道,小二黑揭尽全力、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发挥才能,保证坚决完成组z交给的计生宣传任务,做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深入民心,让果策在咱村顺利推广开来并畅通无阻。

村长拍着小二黑的肩,赞许道,这就好!这就好么!小二黑同志还是组Z上一向信得过的好同志么…哈哈!言毕,阔步而去。

从此,小二黑就走上了计划生育宣传工作的岗位,支摊儿敲锣伊始,小二黑经深思熟虑,想了个妙门,举了个布幡,上写:十代祖传秘法,专治各种不服。

刚打出招牌时,就遭受了村中地浮饭怀油和一些落后分子的围攻及冷嘲热讽,有人撇嘴儿,有人嗤之以鼻,提出各种质疑,说什么的都有…小二黑祖上哪一代是郎中呀?从未听说过。小二黑那厮…充数儿贼,他会给人望闻问切号脉抓药驱B魔么?

小二黑笑笑,不以为然。

小二黑为做好计生宣教工作,成竹在胸。他具体落实的方式是这样的:走街串巷,打竹板响连天,口头宣讲至农院,人人皆知不留隙,家家懂F乐开颜。并在村口掛横幅,在临街墙面上书写大字标语,达到处处抬头可见,以起到怵目惊心的J示作用,使计生工作长抓不懈,刻不容缓。

小二黑书写的计生标语成千上万,千奇百态。拣几样儿有代表性的,仅供后人研史者参阅,罗列如下 :

    ①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

    ②少生孩子快致富,生哩多了喝稀糊。

    ③女孩一朵花,养老送终全靠她!

      ④计划生育,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⑤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⑥独生一个好,正负来养老。

      ⑦生N生N都一样,女儿更孝爹和娘。

      ⑧一对夫妇一个娃,少生优育奔四化。

      ⑨贫困山区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10,一胎环二胎扎,流蹿多生上兴筏。

      11,新婚夫妇入洞F,计划生育不能忘。

  12,人太多地球热,控制人口是上策。

  13,该环不环丟人现眼,该扎不扎见了就抓。

  14,生育自觉无遗憾,节育有利果家安。

  15,少生孩子少烦恼,多生孩子多困扰。

  16,谁敢超生,FL不容。

  17,轻者罚,重者失业,身为干,明知又故F,一票否决,扫地出门砸铁碗。

  18,超生之路,荆棘满布。

…几十年里,小二黑的计生宣传工作做得扎扎实实,立杆见影,著有成效,功不可没。当然,村里计生事业开始得如火如荼,那功劳也不能全让小二黑同志独揽,伴随和配合他的,也有大量做实体工作的干群,他们也在不同岗位默默奉献、出过力流过汗,比如,对于那些屡教不改又躲避超生偷生的钉子户、泼皮无L,同志们做到了不畏艰难,奋不顾身瓦粮牵羊、逮猪拆房,临走还不忘扫荡一通再顺手把红红的辣椒串儿带上…围追堵截,封门闭户,套牛抬床,株L亲邻,坐冷宫喝稀饭,躲进密林山洞不捉住也决不罢休…轰轰烈烈,成果丰硕。

几十年后,小二黑的子孙却迟迟不再生育,要么大龄单身要么终身不娶不嫁。年迈的小二黑看到这种异常现象,十分纳闷,便不解地问,孙子孙女们呀,那…至少也得生一个呀,无论男女都不限。

其孙辈儿答,一个也不生。

怎么就不生了呢?小二黑探询。

生不起。

怎么就生不起?

压力山大。

怎么就压力山大?

Q难挣,买不起F,送不了巨额彩礼也结不了婚,结不了H…还生个P呀…生?

…那,弄个倒插门也行呀?

哪儿恁些倒插门…让妳孙子倒着插?就万一能倒能插,新生m也供应不起…又要持巨资买F哩筹备大宗彩礼结婚哩,另外,还要投Z教育、医L、赡养老人等等,事无巨细,哪一点松活…周而复婚,e性循环。

怕这惧那…就都不结(H)了?

都不结了。

那…那,整个大锯面不就人口负增长了?

管不了恁么多…还是单挑儿,好呀,可祛一切烦恼,也省劲儿又省心。

咳咳。小二黑见说不动后代,便气鼓鼓地出了门,顺手在街面墙上写道:

      ①该生不生,S了P崩。

      ②果家放开生,不生瞎毬懵。

③玄冥恣意生育息,万类郁结无辉光。

④鹿麛昼号猿抱木,王师所过全长育。

⑤乾坤并生育,雨露均涵濡。

⑥婚育新风进万家,人人繁生乐哈哈。

⑦念彼生育处,回光照基根。

⑧叫生不生,孤独S后无哭灵。

⑨该生不生,后悔终生。

…小二黑费了好大劲儿,一连写了那么大一长串儿鼓动性的助生口号,半月儿四十天过去了,却见一点效果和动静也没有,波澜不惊,便叹着气,暗暗地把自己那幅老旧的招牌上面的字也改了,别出心裁,专一倒了语次,更作:专治各种不服,祖传十代秘法。

    9月20午后2点大雨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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