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微凉的夜幕低垂,汪古臣拖着一身疲倦的身体刚从宴会回到自己的府邸,刚走进自己的房间,就看到他的夫人坐在床边等着他,他的夫人和汪古臣一样都是饱受风霜的人,不过,不一样的是,随着汪古臣的官职越来越高,而他夫人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但即便是,汪古臣也愿意一有时间就陪在他夫人,那个与一同经历风风雨雨的女人身边。他不敢说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现在最爱的女人,但却是他最亲的亲人。
“汪洋他最近怎么样了?”。汪古臣向着此时正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解胸前铠甲的夫人,向他询问,虽然汪古臣知道可能是他的缘故,汪古臣虽然不愿提起,但无奈他是这个家的家长,这是他作为家长的责任。
“洋儿还是将自己锁在屋内,不肯出来。可能等他过段时间就好”。他夫人一边头也不抬地为汪古臣解开胸甲,一边无奈又略带善意地解释。
“是吗,那就好”,汪古臣苦笑说。
这时,侍女将洗脸水端进屋内,放在汪古臣的身旁边。汪古臣不经意之间,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盛洗脸水的脸盆中开始荡漾,后归于平静的水面,在水面上浮现的是一张惊恐的脸,湿润的眼神,虚假的笑意,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浮现在汪古臣的眼睛里。汪古臣一愣,水面上湿润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笑容渐渐散去,只剩下无尽的失落还留着脸上。
此时汪古臣突然想起了苏艺,汪古臣还记得很清楚那是苏艺在宴会后,对自己说的话。在宴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已经起身离开,只剩下汪古臣,还有与汪古臣隔着过道对坐的苏艺。苏艺孤独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左手托脸,百无聊赖地注视着自己右手手中倒满酒的酒杯,汪古臣刚想起身离开。
“汪古臣大人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怎么感觉您似乎有些不高兴呢”。
汪古臣一听到苏艺说的话,一瞬间,怒火烧满全身。汪古臣本来就很不喜欢苏艺,还有那些残忍的有瀚海人,现在苏艺又故作玄虚,就是像能看破这世间的一切的高人一般。像这样自作聪明的人,让汪古臣很难不发火,但汪古臣还是强压怒火,不想与苏艺一般见识,也不想搭理苏艺。
“苏艺,你再胡说什么,你没看到我刚才我和我部下们喝酒尽兴的样子,我马上就是这真定城的太守了,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汪古臣眼睛中充满对苏艺的愤慨,从座位上起身,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自恃聪明的讨厌家伙。
苏艺举着酒杯,将手中酒杯的酒一饮而尽,坐在座位上对着手里的酒杯更像是自言自语,“这是一个不断追寻的过程,即使身无分文、即便受尽世人嘲笑也都毫不在意。因为它是我在这宛如梦幻的世界里,做的一场最美好的梦,一场不断再追寻梦幻的美梦,也是我活在这世上的最好证明”。
汪古臣不愿再看到苏艺的脸,背对着苏艺,很不耐烦地说:“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在听了”。
“汪古臣大人,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
“哐当“,汪古臣身上的佩剑,突然掉在地上,他夫人捡起佩剑,汪古臣顺手接过佩剑,汪古臣突然想起他手中所拿的佩剑正是他升任为霍思的副将时,霍思所赠送他的。一刹那,这把佩剑就像一块滚烫的铁块,随即他将佩剑扔在地上。顿时,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向他袭来,彻底冲刷了一遍他的身体,与霍思有关的点滴往事都像一把把利刃深深刺中心窝。
“夫君,你没事吧”,汪古臣的夫人双手紧紧握住汪古臣的手,眼里流露出的尽是对汪古臣的关心。
汪古臣见自己的妻子这么关心自己,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安慰说:“没事,我没事的”。
“夫君,我知道你最近经历很多事情,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说完,端来一碗汤,递到汪古臣的面前,“这是醒酒汤,喝了它吧”。
汪古臣从他夫人的手中,接过盛醒酒汤的碗,想都没有想,就一饮而尽。汪古臣将他夫人揽在怀里,汪古臣看着依偎在自己胸前的夫人,似乎感到了片刻的安宁,一直紧皱的眉头开始松开,坚固的内心似乎开始动摇。
“你所看到的幸福,未必是真正的幸福;你所看到的真,未必是真的的真”。
苏艺坐在霍思府邸客厅的座椅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们,汪古臣正凶神恶煞地看着苏艺,客厅里不至汪古臣一个人,还有汪古臣身后所带领的身披铠甲,手执利锐的将领和士兵们也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看着苏艺。苏艺的形势很危险,不,形容为九死一生也毫不未过。
“废话少说,苏艺,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很抱歉,我已经无法再履行我对你们瀚海人的约定,虽然,你和我之间本无大仇,但没办法,我们需要用你的人头来祭旗,不好意思了。刘承珪将军,请动手吧”。
一位高大朔壮、手握长剑,眼睛锋利明亮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苏艺与汪古臣的中间。
“这位是刘承珪将军,他是丰城的守将,丰城城破后,他便逃到我真定城,就让刘承珪将军送苏艺你最后一程吧。刘承珪将军,动手吧”。
刘承珪脸上没表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拔出他的长剑,苏艺看到这一幕,丝毫不为所动,脸上没有半点恐惧的表情,平静地坐在座椅上,眼睛看着汪古臣。“汪古臣大人您用我的人头祭旗后,您又有什么打算呢?”。
“死到临头了,居然还问我这种问题,你真是勇气可嘉,可这并不能救你的命。你放心,用完你的人头后,我们会重归南边的尚国,誓死抵抗你们瀚海人,我绝不会做你们瀚海人的奴隶”。
苏艺轻轻地鼓掌,脸上挂着笑容,赞许道:“汪将军,知耻而后勇,不逊真英雄,只可惜,上天已经抛弃了尚国,抛弃了你们。你们所做地一切都不过都是徒劳的,不过是梦里繁华过罢了”。
“刘承珪将军,动手吧,送他上路吧”。
刘承珪双手紧握长剑,身体微躬,剑尖正对着坐在座位上苏艺,刘承珪左腿向前迈一小步。沉思了几秒,本打算奋力向前一刺之时,突然转身向着身后的汪古臣拼劲全力刺去,长剑刺穿了汪古臣的腹部。“噗”,汪古臣口吐鲜血,鲜血的血液甚至都溅到苏艺的脸上。苏艺伸右手用手擦去脸上的鲜血。看着远处,濒死的汪古臣,他满眼惊恐和愤怒,紧紧抓住刘承珪的衣领,痛苦地看着一副冷酷面容的刘承珪。
“为什么,刘承珪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汪古臣大人您忽略了一个问题,一般很少有能从我瀚海铁骑的层层包围下全身而退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份重要的人”,这时,苏艺从座位上起身,脸上没有作为最后胜利者的笑容,只是平静而无奈看着汪古臣。
刘承珪什么话都没有说,利索地将长剑从汪古臣地腹部拔出。汪古臣慢慢地倾倒在地,短短的几秒钟,汪古臣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就像是跑马灯一样都一一在眼中闪过,最后的最后的他看到霍思站在大门的门口等待着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安详地闭上双眼,自此与这个纷乱的世界再无关系。
士兵们看到刘承珪刺杀汪古臣这一幕,纷纷乱作一团,开始自相残杀起来,没过多长时间,就只剩下四名士兵。其中一名士兵走到苏艺的面前,将一把黑色佩剑递给苏艺。
“景胜,你也来了”。苏艺面前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苏艺的近侍景胜,。从一开始,苏艺就看到景胜随汪古臣和刘承珪等人一起走进客厅,所以,苏艺从一开始就知道死的人注定是汪古臣。
苏艺接过景胜所递的佩剑,看着地上躺着的汪古臣尸体,感概万千。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已是众叛亲离之人了,就算今天不死,他早晚也会死在他最亲之人的手上。没想到,苏艺居然帮他完成了他最后的救赎,让他可以升入天堂。最后,苏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大哥还在等我们呢!”。
苏艺带领众人刚一走出客厅大门,就正好碰上从府邸正门进来的汪洋。汪洋一见我们,脸色一惊,立刻厉声问道:“我父亲呢,你们把父亲怎么样了”。
“你父亲在里面,你可以去找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像你父亲一样奋力一击,杀了我们为你父亲报仇,二是你乖乖地束手就擒,让我们送你去天堂,和你父亲相聚,反正你现在也一无所有了”。
汪洋听到这里,一惊,身体立刻躺倒在地,放弃了反抗。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们杀了我吧”。
苏艺走上前去,来到汪洋地身旁,蹲下身,在汪洋地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对着身后地众人,略带嘲讽,说:“我们走吧,不要管这个废物,他已经没有用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走去,众人紧跟其后,都选择无视瘫在地上的汪洋。
当苏艺和众人走到府邸的门口,就只差一步就可以离开府邸的时候,可就在这时,天空乌云密布,“哗哗”天空中下起了急促的大雨,急促的大雨冲刷着地面,就像是想把这世间的一切污垢都冲刷干净,重新来过一样。苏艺望着这急促冲刷大地的大雨,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苏艺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所散发的血腥味,苏艺什么都没有闻到。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这大雨已将他的身心都已洗刷干净,在他的脸上只有发自内心真挚的笑容。
“我真羡慕他,他终于可以去追求他的梦了”。
苏艺伸出右手,把右手伸向雨中,任冰冷的雨水冲刷苏艺的右手,平静的苏艺冷不丁地说一句,“景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你会怎么过吗?”。
“苏艺大人,我的梦想就是在国师大人和苏艺大人您的身边,永远追随你们“。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那苏艺大人您有想过吗?“。
“大概要用余生去追随一个伟岸的身影,用一生的时间去追求一个虚无渺茫的梦吧“。
苏艺那被冰冷的雨水冲刷的右手狠狠紧握,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温柔秀气的眼睛变得阴暗,来自地狱的烈火在苏艺的眼睛里燃烧起来。
府邸深处的一间小阁楼里,霍思曦,她一直都呆在小阁楼的房间里,和往常一样,背靠在这段时间都背靠过的窗户。原本房间外叽叽喳喳的声音,现在终于停歇,不再吵闹。现在映入她眼中的本应该是小阁楼后,一个小小水池,水池中湖水映射的白色阳光,就好像一片洁白的雪地,不过,却从她的眼睛中看到则是无尽痛苦的大海,又或是一片白色沙漠。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注视起这无尽痛苦混杂着悔恨的汪洋大海。一片树叶随着风飘进汪洋大海中,然后慢慢沉入海中,被海水淹没。
就在这时,突然暗沉的天空下起了大雨,她眉间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了,似乎是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她怎么也忘不了那也是一个下雨天,雨下很大,很大,她也是坐窗边,看着水池,她本是满怀期待地去参加宴会,可等待她的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奸人所害,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惨事实。
“嘀嗒、嘀嗒”,雨滴顺着风一滴一滴的打在霍思曦那人见犹怜的脸上,霍思曦也分不清滴现在在她脸上的是冰冷的雨水,还是凄凉的泪水,因为脸上的水珠实在是太多了,她已经没办法,也不想擦去。
“吱呀”,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霍思曦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全身被雨淋透的男人,当男人抬起头,霍思曦的心一惊,湿润的头发和满脸的水珠也掩盖不住他英俊的面孔,还有那双柔弱的眼睛,是他,那个霍思曦过往朝思慕想的他,自从那一个雨夜,一切都变了,霍思曦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霍思曦向后紧紧依靠窗口边,只要她再向后一点,她便就能顺着窗户,告别这个悲惨的世界,但现在她还是用手紧紧地抓住窗户的边缘。
汪洋失魂落魄地走到霍思曦的面前,一把紧紧抱住霍思曦,“曦儿,我已经一无所了,我父亲已经被苏艺杀害了,我连向他报仇的勇气都没有,我真的好没有用。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当我想我追随父亲而去的时候,我的眼中全都浮现的是你,脑海中想的都是你。我从小就知道就算我拼劲我全力也无法得到我父亲的垂青。我这平凡的一生,直到遇到你的那一刻,你身上散发的光芒照亮我的痛苦内心,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知道遇到你是我这平凡一生的那一刻不平凡。曦儿,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就是死,我也要让我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好吗”。
霍思曦冰冷的面颊上,流淌出一丝温暖的雨水,她不知道这是温暖的雨水,又还是本应该干枯的泪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了,她的胳膊好像不再听她使唤,慢慢缓缓地向汪洋抱去,几番斗争之后,感情终于战胜了理智,霍思曦用尽全力力气去紧紧拥抱汪洋。这个迟来的深情拥抱,霍思曦等待了好久,好久。这一刻,变得好安静,仿佛世界都静止了,这两个有情人终于终成眷属,紧紧地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