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

第五章安乡的油盐,地下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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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0年4月20日,农历谷雨。

中午时分。赵家铺村冀强皮革片区,新胜皮革股份有限公司门口,在众多人当中,穿西服的张发水格外引人注目。装上西装,显得他身材匀称,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以头脑清晰,精明强干的印象。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发水时不时地招呼前来助兴的客人,又扭头有意无意地看看地上摆好了的鞭炮。

红色的鞭炮摆放成了“祝我发财”四个字,非常醒目。

这时,一辆小汽车在门前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人还没迈出两步,张发水小步快跑地迎上前去,握住来人的手,热情地喊:“马书记,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马智勇笑道:“你张发水这么大老板开业,我能不捧场吗,哈哈。”众人夸赞一番,个个眉开眼笑。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凑近张发水,悄声地问:“张总,开始点炮吧。”

张发水一摆手,压低声音说:“再等等。”

张发水的眼睛仍然盯着村口的方向。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某种期待,又有几分焦虑,更多的是复杂的回忆。

10分钟过后,在场的人都四下张望,开始低头看自己手表了。

“张总,张总,客人们等急了。”

听到副总的提醒,张发水回过神来,爽朗地道了声:“好,点炮!”

一时间,炮声四起,震耳欲聋,“祝我发财”几个字伴随着炮声,鲤鱼跳龙门那样地乱蹦,渐渐地化为烟雾,占据了新胜皮革新厂址的上空……


工厂开业,张发水发家史上最高兴的事,也是脑子里装事最多的时候。他就想求个吉利。这连这日子,都是他花了500元请风水先生给看的。当然,他的头脑清醒,没有因为马书记参加就喝醉酒,下午回厂里后,先处理皮货及时运佛州销售的事情。回到办公室,还没喝口水,妻子宋云燕进来了,手里拿着个纸卷。

宋云燕说:“你们去饭店后,我去了舅舅家一趟。”

张发水速问:“你见到舅了?”

宋云燕垂下了眼帘。“没,不过呢,妗子给咱了一幅舅舅的字,还给裱好了呢。”

张发水兴奋地说:“那好哇,我看看。”慌忙站起身,从妻子手里接过柚展开。见上面写有一个佛字,红底黑墨。张发水不懂书法,看着就觉得美。从上到下地瞅着,嘴巴咂咂几下,对妻子说,“瞧,舅才学字两年,就写的这么漂亮,还是咱舅懂咱,送佛就是让咱修福积德,发更大的财。”

宋云燕也看不出门道,却知道佛是法力无边的,非常地敬仰,问:“那咱放哪呀?”

张发水道:“挂上挂上,挂起来好,活佛活佛,竖起来就活了。”

宋云燕找了地方,自己先站在那,把字举在前面,让张发水看效果。张发水一看,兀自笑了,对妻子说:“怎么我越看越觉得你就是佛呢。”

宋云燕正色地说:“你可别瞎说。”

张发水嘻嘻笑着:“瞎说嘛,你别动、别动。”他凑上前就给了云燕一个吻。两口子的心里边都无限的甜蜜。

宋云燕长得圆圆的脸,眼睛不大,却喜人,不笑不说话,笑起来给人和善又福态的感觉,很有亲和力,村里很多人说这是旺夫相。两口子正在热乎头上,手机响起来了。发水一看来电号码是堂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急促:“发水,你们快回来,婶子摔倒啦。”

啊,张发水顿时一惊。顾不得多想,拽上云燕便向外跑。他在晕晕乎乎中回到家中,途经的过道,那口废弃的老井,门口的大槐树,房檐上的燕窝,都没在脑袋里留下影子。他的脑海里被往事塞得满满的,娘,娘,娘!一进家门,见娘躺在床上,他正想说快送医院,便听到娘奄奄一息的声音:“找你舅、你舅……”


“舅,我娘病的不轻,你来一趟医院吧。”

……王淑月这一次未能受到死神的眷顾,王胖小和二姐在医院里见了面,谁都不知道姐弟俩聊了些什么。她安详地去世了。

张发水抹干眼泪,要给娘举办最风光的葬礼。

吹歌来了。舞台搭起,音乐、唱歌、舞蹈、戏曲,吸引了众多老老少少观看。

马书记来了,村长来了,李老板来了。张发水接待了一拨又一拨前来奉场的客人,他默默地跟娘对话:娘,你儿子没给你丢脸,你看,这么多的人来给你送行。安息吧,娘!

烧了头七的纸,送走了客人,夫妻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拿出账簿,一笔笔核算。马书记1000元,赵村长500元,牛老板2000元。看到这,张发水脑子里在回想上次马书记父亲死,自己上了五千块。赵村长的孙子过百天宴上了800元,他们可是不够朋友。宋云燕说:“他们人到了就等于礼到了,咱不是还求人家哩不是,别计较啦。”发水说,这个我知道,我只是说这道理,他们啥时候把咱看作平等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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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张发水回到皮革厂董事长办公室,业务员正在等着他。“老板,最近行市不错,可是咱进不上皮子。工厂在车间里等米下锅呢。”“皮子还能缺货?”张发水不信。“不是缺货,是红强的厂子联合了东北来的黑道上的人,必须从他那进。”还有这事儿,红强不是这种人哪。张发水想了想,告诉业务员:“你别管了,我处理。”

张发水对王红强是了解的。小时候,他一去舅舅家,红强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一起抓知了,一起下壕坑里打扑腾。最好玩儿的就是钻地道。文革时,村里贯彻“深挖洞”的战略方针,挖了横七竖八的地道。有一回他带红强钻进了地道。钻出来时,到了一家红薯窑。从红薯窑爬上来,洞口一只大黄狗,吠吠,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一下子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喂,红强啊。我是你哥,发水。”

“哥,请指示。”红强的回答很利索,就这几个字,便让发水意识到,红强长大了。

“什么指示啊,没叫你一声王总是不是有意见哪。”

“哥,你这不是臊我吗。”

“那咱说正事,我听说咱县的水牛皮都给你控制着,连我也得求助你呀。”

“哥,这是谁胡嚼啊,往我身上泼脏水。”

张发水见红强不承认,也没办法,只好说:“这样吧,兄弟,你给帮帮忙,把这事给弄过去。我这急着用哩。”红强满口答应。“哥,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嘛,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结束了通话。发水拿着手机发呆。他不是个爱说软话的人,在石家庄南三条,在佛州,他服过谁呀。他想到了表叔赵破壶,皮革厂建在赵家铺,正是有表叔这个靠山。赵破壶当村干部几十年,是安乡第一富村的老大,黑白道都给面子。有表叔罩着,发水没打算向谁低头。红强算什么东西,他从没把红强放在过眼中里,若没有舅舅打下的基业,红强狗屁不是!舅舅真是养了个不肖子。

吩咐业务员去做事。张发水开始思谋工厂的发展,现在毛皮处在涨价的阶段,多压下点货,到来年春天差不多能翻一番。资金周转不够,必须向银行贷款。他下了楼,开车去了赵破壶家。赵破壶正和人商量事,一见侄子进来。问道:“你小子不在厂子里忙,有空闲转悠啊。”“叔,我可不是闲逛。”张发水说明来意。赵破壶眉头一皱,贷款不是难事,用工厂抵押就可以,关键是这市场不稳定,不鼓励他大量压货。

发水本也不想冒险,是这一段的投入经预想的要大,以他卖皮多年的经验,抓住机会很重要。他不想错过这个有利时机。赵破壶提醒他,你还是和云燕商量好了,定好了我再给你把信用社主任找上,到县城众美美食城见面。

叔叔提醒得好。张发水已经给妻子讨论过了。他告辞回家,再次提抵押贷款。云燕一听,坚决反对。云燕说,咱是靠打工出身,虽然是发了点,那也是运气好。人不能老想着碰好运。张发水讲,他研究过世界财富榜了,发大财的人没有不货款的。贷的少了怕亏,贷的多了就成了保护对象,虱子多了不怕咬嘛。佛州开发房地产的据说也是如此。

云燕不懂这歪理邪说,却明白赚钱是硬道理。现在大伙儿都很谨慎。刚刚办厂时,小杰同意占股。后来又反悔,只借钱挣利息,发水还要贷款,借那么多,万一出现闪失,人卖了都还不起。她知道发水的性格,只好同意他少贷点,摸着石头过河。张发水征得云燕同意,等于有了尚方宝剑。在赵破壶的带领下,和信用社李主任见了面。张发水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将李主任说服,承诺给他百分之五的好处费,货款300万,以固定资产抵押。

有了资金支持,张发水的事业一帆风顺。转眼过年,儿女团圆,万象更新。大年初一,张发水放了一千块钱的炮,回南阳给父母上坟。初二这天,按照安乡习俗,发水要带一家人去柳树庄岳父家拜年,大包小包的,备好了礼品。

9点钟,张发水和云燕开始试衣服,门开了,丽媛带回了一个小伙子。

张发水见到站在跟前的光头青年,很诧异。怎么脖子上还有条龙呢。

丽媛说:“爸妈,今天是过年的大好时光,我要向你们宣布,我要结婚啦。”

宋云燕目瞪口呆。“说嘛说嘛哩,再说一遍。”

丽媛眨着眼睛,郑重向他们说明,带来的这个青年叫郑光,是他老公。

整个家庭的空气凝固了。张发水两口子想不到过年会迎来这么大的“喜事”。他说不出话来,两眼盯着屋子看,也弄不清在看什么。他感觉这屋子要爆炸了。他闻到了弥漫了整个房间的火药味。

宋云燕醒过神来,怕发水发火,施出缓兵之计。“好,咱今天什么也不说,去你姥姥家串亲。”

打发走了郑光。一家子人上了车。去柳树庄的路是新修的,当然不是发水出资的,政府村村通项目,让人们都受益。只是气氛不对,车内和车外一样的寒冷。只有小雨对着丽媛笑。

岳父家,张发水的脸上佯装出一付喜气洋洋的表情。

云燕将丽媛带到父母的屋子里。张发水没有跟进。本来想着今年闺女高考上个211大学呢,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子吧。他无法接受,想发作,但是闺女那么大了,如何当着众人煸她几巴掌呢。

宋志江端上盘猪头肉,这是发水爱吃的。打开一瓶散装酒,倒上。“你尝尝。自家烧的。”张发水长吧一声,一饮而尽。

宋志江先亮出了话题。“小丽这事,我发个言。你别只怪孩子啊,自小到大,你都是一心做买卖。关心他们就少,要怪就怪自己吧。”

发水再次喝一杯酒,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人家留守孩子多呢,优秀的也多呢。没想到她这么不争气!”

“要说不争气,那例子可就多了。我看丽媛这算懂事的。”

“你还护着她,就是你们把她贯坏的。”

“就算是吧,都怨我们。老了,思想也旧了,以后也不拖累你们啦。”宋志江端起酒杯,自斟自饮。张发水抬抬眼皮,注意到岳父眼睛下面松弛的像半个乒乓球。才六十多岁,人衰老的可真快呵。平时忙忙碌碌的发水,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时光如驹,舅舅、表叔,这两天都该去看看。偏偏丽媛给添乱,张发水想,这事坚决不能依关孩子的性子。我是有脸面的人耶,他自我重复着。

待会儿,云燕从里屋出来了,看了看发水,停顿了一下,说:“咱张罗丽媛的婚事吧。”妻子的语气好似很平静,张发水也看着她,仿佛没听懂。云燕重复了一遍,补充说,“事至如今,只能依她了。”

张发水腾地站起身,端起酒杯,一口下肚。转身离开屋子,出了院,开上他的奔驰车,扬长而去。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丽媛怀孕三个月了。

张发水开车一路狂奔。他要发泄,他要释放,他要尊严,他要找回自信。将车停在无人的路上,他使劲按着喇叭。空旷的麦田里,麻雀惊讶的一阵乱飞。许许多多往事在眼前掠过,那个在田野里奔跑的女孩子,那个在学校里读书的少女。我的闺女啊,你怎么现在这样了呢?爸爸辛苦挣钱不就是为了你们吗?张发水放声大哭,像个孩子似的痛哭流涕。

哭着哭着,张发水忽然笑了。我要当姥爷啦!为什么要伤心呢。社会上的传闻很多,某某家的闺女跟谁当小三,某某家的整天给父母要钱买买买。自己不也是接触过一些年轻的女子吗,都是父母生养,长大了各式各样。对自家孩子为何都希望成龙成名呢。岳父说得对,这些年,自己只想着挣钱,亏待了闺女,何必再对她严苛呢。

回到安乡城的家中,关掉手机,把电视的音量放到最大,张发水什么也不去想了。热了碗初一的饺子吃,躺在床上,看电视,睡大觉。

这天,柳树庄的一家人渐渐理智下来。宋云燕先弄清楚了男孩子的家庭情况,王村的袁氏,和舅舅家不沾挂,但也是老相识。父母在石家庄开了个美容美发店。家中兄弟一个,还有个妹妹。他们家在石家庄有一处房。云燕让丽媛给对方联系,要结婚必须在安乡买房。然后再细细说了说结婚这些索索碎碎。

云燕和家人认认真真的为丽媛谋划了一番,把个年过的,成了丽媛的专题研究会。

张发水迷迷糊糊中,宋云燕带丽媛小雨回家了。

云燕打开窗帘,掀开丈夫的被子。“哎,过年呢。咱还得像个过年的样子不是。”发水哼一声,阴着脸也不应话。

丽媛上前,给了他一个笑脸。“老爸,别生气啦。我特意送给你一个礼物。”

“礼物,你今天不是给了我一个‘超级礼物’了吗?”

“爸爸,对不起。这个礼物可是你最喜欢的。”

丽媛双手递上去一人盒子,小雨替发水接过,打开一看,是个转鼓模型。发水眼睛一亮。转鼓这东西居然还有人制作成艺术品,别出心裁啊。他喜欢。今年的一切就看这小小转鼓了。转得好,转得快,钞票滚滚而来。

发水放下心结,教训女儿道:“女大不中留,鱼在水中游。由着吧。记着,别给你老爸丢脸。”


24


丽媛成亲的日子选择在了五一节,农历三月二十四。三个风水先生选的黄道吉日都惊人的一致。和郑光的父母了定亲酒,敲定彩礼十万,吃了定心丸。王村跟南阳的习俗略有不同,接亲的车经西门,出东门,绝对不能走重道。新房正筹集中,一切按计划行事,张发水稍有心宽。

张发水连续三天去石家庄给丽媛买嫁妆,婚纱、衣服、电器、陈设,一应俱全。送亲的执事在酒店见了面,送嫁的人员电话通知,邀请的客人名单列出,他计划在闺女回嫁家那天,也就是三月二十六,在安乡富源大酒店请客。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圆满,热闹,风风光光的,给张家脸上贴金。

到了4月10日,云燕向媒人打听新房的事,对方说来不及了,时间太紧,没法装修,看好了一处龙泰小区的高层,136平米,还得半年才能交工。云燕提议买现房,对方说现房没合适的。推来推去婚房落实不了,云燕有些郁闷。这天,妗子传消息给云燕,郑光的父母参与传销,给公安抓起来了。

张发水听到妻子的话,几乎摊在地上。大婚在前,怎么回这样啊。他对丽媛说,快叫小光来。郑光进门,战战兢兢,一付等待审判的表情。

“你说,你家是怎么回事?”

郑光讲述,先前自己也不知道,是前天爸爸打电话来,说50万投入了万家乐,明明说是政府支持的互联网营销,不知怎么就变成传销了,店被封了,50万一分也没撤出来,他们找政府,管理干部说他们非法上访,人被扣住了。

嗨!嘛事呀。张发水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婚结不成,面子往哪搁。云燕说,你发火有什么用,想办法呀。

办法是得想,怎么想啊。谁关的呀?关在哪呀?郑光说是公安局经检大队,已经托人说情了,估计明天就能放回来。

张发水摆摆手,丽媛和郑光手接手进了房间,门一关,家中一片寂静。云燕看着发水,发水瞧着云燕,二人都不知说点啥好,都在憋气。过了好一会,云燕一拍大腿,道:“为了自家孩子,咱嘛也不说啦!”

婚房没有,老家的房子布置一番。发水劝自己将就吧。

三月二十四早上8点,鞭炮声、喇叭声,人们的说笑声,活跃了整个村庄。娶亲的车队停在了发水家门口,满院子的熙熙攘攘。屋子里,化装师将新娘打扮的美若天仙。头上的凤冠明艳华贵,红缎绒袄上绣着黄色的牡丹花,奔放盈人,黑色的长筒靴子高雅亮丽。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张发水笑着笑着忍不住眼珠子蹦出来。二十年了,孩子不知不觉长大成人了,只是不忍心她离开这个家。在父亲的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

催促上轿的乐声在院子里一阵响过一阵,紧张的女人们给新娘交代事项,去了婆家,咱这的讲究一项也不能少。

伴娘带着蜡烛、条帚、酒壶,在门前的轿车前正三圈倒三圈,熏香、扫尘、驱邪。

照相啦!不知谁喊了一句,人们自觉地站在成排,只听摄影机喊“笳子。”宋云燕和张发水同时张开了嘴,定格!

时刻到!鞭炮响起。丽媛披着红盖头穿过烟雾走向轿车。

轿车徐徐开走。

这时,谁也没注意,院子中有个孩子双手捂着脸哭,手缝中有血流下来。偶有人发现,大喊:“把孩子的眼睛蹦着啦!”张发水听到眼前一黑……


孩子是亲戚家的,住了10天院。张发水两口子去了三趟医院。幸好没有造成失明的后果,视力受点影响是免不了的。赔偿也解除不了人受到的伤害,宋云燕发说尽,张发水精疲力竭。

皮革厂没有停工。背着贷款的利息,马不停蹄才能达到预期目标。手机遥控是不够的,张发水每天一大早都出现在工厂。

今天的情况如常,柔制车间的转鼓咕咚咚地转动。地上带颜色的污水通过水泥糟流出车间。张发水和工人说了几句话,电话响了,红强打来的,他迅速接听。“哥,我这还有些皮,你还要吗?”“我问问业务员吧。一会回你。这几天市场怎么样?”“市场没大的变化,每年都是这样子。起起落落。”红强说的没错,市场波动属于正常现象。

刚回到办公室,业务员进来。张发水问起库存情况,业务员回答说库存还不少,销售价格本月持续回落,不敢多生产了,利润接近零。发水皱皱眉,把云燕叫过来。工厂除了聘用了一名会计,出纳由云燕干着,她实际上就是全家的财神。

“咱还有多少现金?”

“35万。”

张发水说:“我想把现金全买了皮。”

宋云燕说:“那怎么成。这一段市场下滑,买的多赔得多。”

张发水慢条斯理的解释自己的判断,他分析了国际形势,这阵价格波动与美国大选关联,奥巴马连任后,价格就会上升。宋云燕可不懂什么国际局势,她只知道把钱装进自己口袋才牢靠。二人商定,等几天看看情况。

一周过去。市场不见起色。云燕说应该停工了,发水反对,只要开工,工人工资什么的都能摊进成本,一旦停工,再招工人就没那么方便。夫妻二人再商定,坚持到月底再说。

张发水到车间观察情况,眼睛盯着污水处理设备,这家伙简直是吃钱的老虎。上这套设备花了三十多万,运营一年三十万都下不来。很多皮革厂都是当摆设,县里环保局的人检查时才开动一会。发水不想这样,污染土地的事情不能干。在南方那几年,人们的环保意识给了他深刻印象。让这家伙每天吃进几百块钱,真是有点可惜,这几百块钱,干部点什么不好呢,补偿给受污染的农户也是不错的方法。

跟在他身后的工人也不是外人,是他的一个侄子,叫振国。振国早吃透了叔叔的心思。二人简单沟通了几句,发水前脚离开,他后脚把闸一关,转动的机器嘎然而止。月底,成本果然降低了一些。张发水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叹了口气。

这天,张发水和镇长上马书记喝酒,马书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县里选人大代表,镇上推荐了他。接下来去参加了县人大会。会上,除了当官的,就是老板们,各方成功人士欢聚一堂。张发水感受到了风光,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口袋里钱少。安乡有钱的人可真不少哇。

开会回来,少不了请客。邀请新认识的人大主任吴主任来工厂视察。吴主任来了,电视也跟了来。中午喝酒时,人大主任的儿子也来了,非得和他拜干兄弟,张发水被女儿婚事搅乱的心情,重新找回了自信。走路时,他会注意自己的形象,咳嗽时,他会用纸巾捂住嘴巴。当个人大代表,花费不多,效果巨大。税务局的小刘也不来收税了,环保局的人也说话客气了。不过张发水脑袋很清醒,维护这个越来越大的气场,更需要钱,有钱才有朋友。

张发水让云燕重点管理工厂,他重点塑造发展环境,在外面的应酬越来越多。这天,正和朋友在城里喝茶,宋云燕打电话,表叔来厂里了,指名要见他。

赵破壶骑电动车来的,先是在工厂墙外转了一圈,搞清了情况。再来厂里的。他本想悄悄进来到车间看看,不想大门关着,正犹豫给不给发水打电话。被里边看监控的云燕看到了,让门卫给他开了门。

“叔,您这么稀罕呀。”

“稀罕嘛耶,发水净给人添乱。”

云燕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说,是不是人有找事呀。赵破壶说污染了四户的麦子地,人家都拍了照。云燕答应赔偿损失,决不能给叔叔丢人。二人商量了数额,赵破壶给农户打电话沟通后,写了个条子,支了款。

赵破壶并没有走的意思。讲现在这群众工作可是不好做了,人人都会上网,都知道这个法那个法的。刚开始做皮那会,污染比这还厉害,大伙谁也不管谁。这会可是不好侍候人啦。云燕说,皮革可是富了赵家铺,这都是叔叔的功劳。赵破壶苦笑一下,谁那么看呀,有发财的,有盖搂的,有欠债的,有和癌症死的。这同是弄皮子,最后却是不一样的命,这人心被挖了个坑,怎么个填平法。不求人们感激,少一点人骂娘就算是烧了高香喽。

宋云燕听了这话也明白一人难趁百人心。开宝马车的不感谢村干部,开三马的骂街也怕是正常的。赵破壶说,可不是呗,就说你家厂子占地,虽说只有五亩,涉及三户人家,表面上大家都买我这老脸的账,那内心可不知怎么恨呢。就说这个李大多家吧,他弄皮子可比你们早,就是因为着了一把火,烧成了穷光蛋,再也翻不了身了,你说你占他的地,他心里哪能平衡。他就背地里说,看到别人家转鼓响,恨不得给人砸喽。

二人正说着话,张发水回到了工厂。云燕给破壶倒上茶,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叔,这两天正琢磨着请你涮锅呢,你来的正好啊。”张发水头一句话便说。

赵破壶见了发水也有点兴奋。“我今儿个也还真有心和你唠瞌儿。”他的神态也很放松。对着墙上挂的毛笔字,问这是不是胖小写的字。发水说,舅把家业交给红强,闲着玩,练练字,一不小心成书法家啦。破壶感叹这老同学可真是会活,活出道理啦。送这个佛字,玉面佛心,可是有意思啊。发水理解不了那么多,他哪有这闲情逸致,挂字嘛,也就是附庸风雅,借机发财。

赵破壶笑笑,表示自己也想学发水舅舅,可惜提不起笔,鲁智深绣不了枕头。他说学个半截怕是可以,以后打打乒乓球,活动活动筋骨。把地里的活拾起来,种种菜,不吃施农药的菜啦。发水也笑,表叔今天是怎么啦,这不是他的性格呀。他扫一下表叔,眼光散淡,确实没有当年的锐力了,但是威风尚在,三十年村干部的积累,和全县屈指可数的冀强皮革,都是无言的资本。

“叔,你还不老哩,赵家铺离了你谁玩得转呀。侄子我还想沾你的光呢。”

赵破壶摆摆手,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离了谁也成,毛主席死了,中国更富了。我呀,下个月换届就交班啦。”

“交班?交谁呀。”张发水意外地问。赵破壶笑一下。“交谁呀,交外人还真不放心。老二爱国当村长。”

张发水连说这样好,革命江山代代红。赵破壶明言,村干部这活谁干也免不了得罪人。你带大伙致富,那是应该做的,你搞计划生育,强迫人家做绝育,关人家人,罚人家款。人家能不恨你一辈子?交给外人真放心不下。

发水想想也是,自己那会为生二胎不是还罚款来的。他再说请叔吃饭,感谢给予这么大的帮助。破壶说吃饭就算啦,放在以前,不让喝酒还骂娘哩。这会儿呀,净想安生。他说适应不了现在的工作了。什么都是网上,老了脑子没那么快。现在乡干部才三四十岁,马书记也才四十多,在他们面前低三下四的不习惯。这会儿的官都像个官样了,上个厕所也让司机开着车。

发水大笑。这年头谁不想着发财呢。他让表叔指导他眼下的生意。赵破壶慌忙摇头。可是不敢指手画脚啦。那以前的时候挣钱靠吃苦,现在呢,靠资本,靠经营社会。所以下定决心把官场的事情甩个干净。

张发水朝面对着赵破壶,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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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发水明白,自打决定回安乡办开工厂那会起,他的人生就不同以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把工厂做大做强,才能活出个人样来。

爷俩说了会儿话,都非常的开心。赵破壶非要走人,张发水正好有许多事情处理,送到厂子门口,二人告别。

宋云燕愁眉苦脸的找到发水。“咱在佛州卖货好好的,你偏要弄这个厂子。张段村的金友才欠咱22万了,要了几趟都要不回来。”发才说:“断了他的货。”云燕说,断了他也不怕,从别人家进货去了。

发才骂道,狗日的。过去他家信誉不错嘛,赊账时都了解过的,怎么会这样子。他立即给金友才打电话。他还没开口,金友才先说话了。“张老板,对不起,最近我资金周转有点紧,宽容几天啊。”张发水倒是无话可说了。“哪呀,金总,我是想中午请你吃饭。”“那倒是感谢张老板了,实在是没办法。我外你一千万啦,费了九牛二虎的力只要回个零头。张老板,只要能缓缓,我金友才决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那是那是,金总的为人我还不清楚,这事不急,你先忙。”

二人越说越热乎,要账的话藏在了话后头。眼下做生意有几个不赊欠的,皮革赊欠发水早有领教,怎奈咱不是公务员,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知道山有虎,也得往里跳。

宋云燕当然理解这生意场上的猫腻。夫妻俩互相瞪着眼,也没办法。“缓几天再给他要吧。”“再等,咱就快转不动啦。”张发水心里有个盘算,经营工厂就等于是下棋,他想下一盘更大的棋,那就是继续向银行贷款,只有规模上去,才有可能战胜困难战胜对手。可是从银行手里弄出贷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是送礼就能解决的。他一直在琢磨思路,相信气候大了,钱就来了。那些开发商,那些当官的,不就是这样起家吗。别人垮掉了,自家就会站起来。竞争能力为王,看谁做笑在最后的人。

心理强大的张发水想把信心传递给妻子。云燕也想着工厂怎样降低成本,既然把多年的积蓄都投了进去,只有一条道走到底了。

这么过了几天,红强打电话给宋云燕。“嫂子,你手头上方便吗?我这有笔业务,急需用钱,能给我打五十万吗?”云燕一听就笑了。“红强,你真会开玩笑,我这还为钱发急呢。”红强也不客气。“你们厂可是欠我款呢。”云燕这才意识到红强是在催讨。回复说不是欠十万吗。红强说,什么十万。是六十万,这是亲戚,外人早给你们翻脸了。六十万?云燕对这个掌握的还不清楚。他答应红强这几天给他想法。

宋云燕马上问发水,发水说是这么回事。去燕心里一下子就急了,顿时头晕起来。会计发现她脸色不对,拉上她去了村卫生室,医生量血压,高压180。怎么着?去县医院进一步检查?医生问。云燕强作欢笑。她不在乎这点小毛病,没事的,吃片降压药就解决啦。医生说,那么就在卫生室输液吧。云燕勉强同意。

情势所迫,张发水再给金友才联系。他直截了当地说:“金老板,我欠别人的钱,人家催讨,我实在没办法了,媳妇都急病啦,你还给我吧。”金友才了也不绕圈子。“说实话,现在给不了。能给你我还欠着不还吗,资金压的我就想跳楼。我在外面借了贷款公司的钱,每月利息就好多万呢,都逼呢。”发水半信半疑,听说金家在市场里就有好几套房子,开着是二百万的豪车,怎么说手里没钱呢。“我说友才,我发水老婆病着,从人道上讲你也得给一些吧。”“发水老弟,弟妹在哪看病啊,我这就去看看,对不起对不起。”张发水本不想告诉他,又怕对方怀疑自己说假话。便宜告诉他在赵家铺医院。赵家铺卫生室规模大,口碑不错,村民们都叫医院。但是他补充一了句:“就不劳大笃啦。我现在就是缺钱。”

在商场磨爬滚打了这些年,赊欠本不是大不了的事。只是张发水感到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是欠舅舅的,过去也没有大笔贷款,现在这两座大山都压在自己头上,不能掉以轻心。

布置了一下工作,发水去看妻子。说来也巧,金友才的车也到了。见人家提着礼品,他有点不好意思。“老兄你太客气啦。”金友才笑笑。“应该的应该的,老弟呀,没想到年这个行情低这么久。”

进去客套了一番,金友才就打算走了。宋云燕却不干了。她曾多次去友才的公司,金友才避而不见。现在他找上门来,总得给个说法吧。“友才哥,我去你公司几趟都见不着你的面,你这老板当的可真大。俺们家小门小户的,你也得适应照顾着点吧。把一根毫毛也比俺们大腿粗啊,拿出那么小小二十万就那么难吗。”

金友才脸上顿时红红的不自然了。“不是不是,弟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管你什么样,俺们这会儿难哩不行,你就不能给点吗。”

金友才面露难色,从牙逢里挤出个给“字”。

云燕瞅一眼胳膊上的点滴,想到自打建这个工厂以来许多不顺利的事情,眼泪扑漱漱掉下来。发水最疼媳妇,一见这状,瞬间变了脸。“友才,你要是再不给,可别怪我发水不客气。”

金友才哪是吃亏的人,俗话说,狗还不咬送礼的人呢。霸气回答:“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友才能把生意做到今天,不是吓大的。我就等着你怎么个不客气法,走!”他一招手,司机跟在屁股后边一溜烟地上了奔驰车。

张发水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突然变化的事件,令宋云燕后悔不已。自曝臭脾气改不了,人怎么能跟钱过意不去呢。把人得罪了这钱可不好要了。张发水倒是觉得过瘾。这才是他们夫妻做人的性格,活这几十年,哪桩买卖不是越挫越勇呢。

云燕白天在卫生室输液,夜间回家,过了三天,身体便恢复正常。

这天傍晚,张发水在工厂商量停产的事。手机响了,一看是红强打来的。他明白这是催讨电话,犹豫一下没有接。接了怎么说呢,没钱还他,这外欠还要不回来哩。

发水不接电话,红强有点气愤。又给云燕打,云燕一看是红强的电话,迟疑一下,接了。“嫂子,发水哥忙嘛哩。”云燕说:“他忙嘛,不忙。工厂不景气,忙着收款。”红强趁机问:“收款是好事,收回来了吗。”云燕叹一声:“收了一肚子气。”红强也泄气说:“好啦,我给我哥说吧。”

他知道跟云燕说也要不回钱,再给发水打电话。发水这次没法拒接。说刚才是搬东西来,没听见。红强说找他来,当面说说,他答应了。来就来吧,反正没钱还你还能把我吃了。

三十多岁的红强意气风发,大个子,身材匀称,高鼻梁,大眼睛,白白的方脸,比王胖小英俊多了。在张发水的办公室,兄弟俩边喝茶边聊天。张发水主动出击。“兄弟,你来的正好,你可得救哥哥。”红强大笑。“救你,哥,你在佛州发洋财,又回乡办厂,这么风光了还不知足啊。”发水说:“我这三脚猫的工夫,都是舅舅教我的。这会儿你成了大老板,今后哥就靠你啦。”

红强虽说年轻,也明白发水这话的用意。借钱不还,还有理了哩。他从小就跟发水玩耍,知道他肚子里花花肠子不少。不能上这个当。

“哥,谁都不容易。我接了爹打下的江山,如果弄砸了。别说外人,哥哥你就不会饶了我。是不是?”

张发水听到此言,知道红强确实成熟了,今非昔比。他只好老实地向他说出工厂的实情。特别提到金友才的事情,关系搞翻了,现在是软硬不吃,不知道怎么办。

金友才?红强当然知道,邻近村就这么几个皮革大户,这个人的小舅子在县公安局当副局长,一般人可是惹不了他。张发水得知这层关系,真的是后悔自家做事莽撞。在眼下这个社会,谁不知道朝里有人腰板硬呢。

怎么办?欠钱的是大爷。红强知道骨头硬了不好啃。

这不是废话嘛。咱兄弟可不是欺软怕硬的人。张发水正义凛然。

红强想了想,说:“找道上的朋友帮忙,是可以,我是不愿和这些流氓地痞们混。什么事情都得讲代价。用这些人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发水说:“人家可是说你也是半拉子黑道。”

红强嘿嘿一笑。“好吧哥,友才的事情我想办法。咱们的事也说说吧。”

发水说:“你的钱想法还呗。我正在想法呢。除了催讨欠款,我打算向银行贷款,肯定谎不了你的。”

红强看着发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50万。用想法这词就打发了,这也不是表哥的性格呀。他眼珠子转悠着,主意也想出来了。“友才这家伙好色,他有个小靠,才二十多岁。”他说着眼睛一挤,坏笑着讲,这就是的软肋。发水一听开心大笑。“好哇,我就知道兄弟你不会让哥受气。不过可不能出乱子啊。咱的目地是收回欠款。”

红强说:“那是那是。哥,咱都是为收回欠款。你兄弟不做亏本的买卖。”

红强怎么运作,张发水并不知情。一周之后,金友才同意将欠款还给发水的事实发生了,但是钱没到他的手,直接让红强拿了去,顶了一部分账。发水喜忧参半,怎么会是这样子呢。这么发展下去,人为了钱还不得杀人放火。钱这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随后,有张段村的同行传出故事来,金友才和小三儿睡觉被人拍了裸照,在安乡县,可称得上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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