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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淮阴区三树乡有我老婆的两个姨姊妹，一个是大姨妈的儿子，赶上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发前出生，所以小时候就骄傲自己的出生。一个是四姨妈的女儿，在“文革”那一年出生，所以就比较小。大姨哥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勤劳肯干，又找了一个当官的岳父，所以在城里做了官。小姨妹小学毕业后进城打工，后重回老家乡下种植有机果蔬。
我老婆小时候由于和他们年龄相仿，妈妈的姐妹来往的又比较密集频繁，几家距离也不远，所以经常到乡下和他们一起玩，长大后，和他们都很亲近。
去年秋天，我们夫妻没有什么事，于是开车到处串门走亲戚。先去城里的大姨哥家走亲戚。大姨哥把我们安排到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招待”我们的档次不低。晚饭就在酒店安排，圆圆的餐桌上鲜红翠绿，摆满了鸡鱼肉蛋，荤素菜一样不少。大姨哥一家如此破费，我和老婆都有点不好意思，酒足饭饱之后我去埋单。但却被大姨哥拦住了：只见大姨哥喊来服务生，提笔在账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住了两天，我们不好意思住了，吃住都在酒店，这消费也太高了，况且说是去走亲戚，可是连大姨哥家的门都没进。大姨哥表面上客客气气，感觉隔着一层似的。老婆本来想和大姨哥叙叙旧、说说土话，你看，在那么高档次的酒店里，说一些曾经在乡下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似乎张不开嘴。
回来的时候，大姨哥还给了我们很多礼物，当然是别人送给他的，过期的，路上就被我扔了。我一路都在想：在城市，人们孤独地住在一幢幢大厦中，人与人住得很近，心与心却隔得很远。
从大姨哥家回来，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于是，决定去小姨妹家转转。小姨妹夫妻俩都是瓦匠，他们也曾在大姨哥哪里做过一段时间，总是有说不出来不被尊重的感觉，于是索性回到老家，除了自己的地还包了左邻右舍的地，开辟了一个果园，还建了好多大棚，栽植各种有机蔬菜。在人们都重视养生的时代，收入反而比在城里打工赚得多。
此时，正是梨子子成熟的季节。我一直不明白毛泽东主席说过的名句 “想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要亲口尝一尝。”中为什么以梨子来举例，而不是苹果、橘子、橙子等其他水果。可能是梨子的滋味是“味美多汁，甜中带酸”，其他水果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吧。
小姨妹一见我们来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挑最好的一棵树上最甜的梨子给我们摘了几个。梨子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小姨妹说，这棵树上结的梨子最甜，我们是不卖的，只留招待亲人。西红柿架上，长满了红黄色的小柿子。老婆跑过去，摘一个，放到嘴里就是一口。小姨妹说：“放心吃，一点农药都没打。知道亲人爱吃，我们每年都多种点。”
小姨妹早早杀了一只老母鸡，收拾干净后放上姜片加上井水，用铅盆装了，搁在大锅里隔水炖。整整炖了半个下午，特有的鸡香飘满了院子。她说，现在养鸡，不再是卖蛋换取油盐的开支，而是为了能给城里的儿女或亲友送去买不到的土鸡蛋。村里留守的老人孩子们，孤独烦闷时，看看门前屋后自家鸡的花色、脾性，体验拾蛋数蛋吃蛋的快乐，是任何游戏、电视剧都取代不了的。她还从鸡窝里摸出几只鸡蛋，还热着呢，在碗上一磕一碰，打进锅里，搅碎，再放点葱花、韭菜，一盘黄灿灿的炒鸡蛋，鲜香软嫩，吃得人满口留香。鸡腿肉吃出了小时候鸡肉的味道。芭菜豆腐在老鸡汤的助力下，口舌生津。妹夫拿出自酿的“五粮液”白酒，绵甜爽口。整个小院子立即又飘着一股甜丝丝的酒香味。
我想到了在大姨哥家吃的那顿饭，鸡是白斩鸡，白花花的，放在盘子里，上面辍着绿色葱花和红色的辣椒丝，看起来很好，但吃一口，你就不想再吃第二口。鱼也不新鲜，有一股土腥味。一大桌子菜我只吃了自己面前的豆芽菜。但是，小姨妹家的酒菜，我却狠狠喝了两壶酒，吃了两碗饭。就连一向挑食的老婆，也吃得肚儿溜圆。小妹夫告诉我们，我们吃的米，是自己单独栽的稻子，不打农药、不下化肥，只用有机肥，产量底，在城里是买不到这样的大米的。
晚上，小姨妹在院子里放了一张床，抬起头，夜色下，久违的星星在闪烁，耳边还不时传来蛙声一片，空气里尽是植物的清香。难怪陶渊明喜欢这样的田园生活。
老婆和小姨妹聊天，从她小时候的小胖丫，聊到了和大姨哥过家家的一些往事，到村口的泡桐树，姨妈做得头腐脑，豆浆，姨夫的炸油条，村西头陈家打的烧饼……好像把她们来时的路，重新过滤了一遍。
从小姨妹家回家时，大米、母鸡、鸡蛋、西红柿、山芋、梨子、玉米面……一股脑地，小姨妹全部搬上车，整个后备箱都塞满了，妹夫还在后面说：“我们乡下没啥好东西，都是自家种的，能带上的都给你们带上吧。”
老婆小时候和大姨哥小姨妹关系都一样，这次分别到他们家，似乎有了不同的变化。回家的路上，老婆问我：“我和大姨哥和小姨妹现在是什么关系呢？”我说，都是姨姊妹的关系。
从血缘关系来说是对的，从感觉来说又不对。“大姨哥是亲戚，小姨妹是亲人。”老婆似乎是对我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血缘的远近可以计算，生活的感觉是无法估量的。大姨哥在城里做了官，忘掉了来时的路，地理距离并不远，但心隔得很远；小姨妹从城里打工到回到老家继承了传统，拾起了初心，与我们隔空而不隔心。
如果时光能倒回，老婆和大姨哥小姨妹还会分谁亲谁远吗？一定不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