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父亲三周年忌日,这三年里我有多想您,您知道吗?远在天国的父亲。
每每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勤劳的一生,以及最后一次见到父亲那慈眉善目、依依不舍的眼神,我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奔涌的酸楚……
2018年丁酉腊月初一,父亲因车祸,抢救无效,次日接回老家去世,享年79岁。
父亲生于1940年。是首届靖远二中学生,后考取甘肃粮食学校,父亲从参加工作到退休,一直从事粮食工作。
往事一幕幕,交织着心中最痛的记忆,我一点一滴的找寻着那段岁月中蹉跎的,逝去的梦、情与思念。
听爷爷奶奶说,父亲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看书。每次帮奶奶在石磨上推磨时,父亲双手捧起书本以胸脯推动磨棍,沉重的步伐布满磨道,碾压的粮食随着磨盘碎成面粉。奶奶挪动着小脚,与一双灵巧的手,收着一份生存的依靠和生活的希望。
十冬腊月里,父亲帮奶奶饲养年猪。一边守着年猪吃食一边手捧课本看,每次都是年猪吃饱跑了,父亲还坐在小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看书。有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而父亲依然沉浸在书香里,父亲喜好看书,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或许所谓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吧!
父亲在靖远二中上学时,有一年放暑假。父亲听说爷爷生病了,担心病中的爷爷去接他,就自行徒步从靖远县城回永新乡。父亲当年走的是山路,赶着小路走,估计50公里有。听父亲讲,他从夜半起来,借着月光走开,直到夜幕降临,又一轮月亮升起时才回到家。到家后,爬上炕的力气都没有了。奶奶心疼的流着泪,把父亲拖上炕。当奶奶看见父亲的双脚全是肿胀与血泡,甚至有的血泡都烂了,鲜血淋漓,奶奶再次失声痛哭。当年父亲才十五六岁,踏着这条艰辛的求学路,走向了人生的春天,迎来了曙光,扭转整个家族的命脉。
父亲是位特别孝顺的人,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六零年,找回失散多年的自己的亲姥姥,接回家和母亲一起赡养,直到我的这位太姥姥八十多岁寿终正寝。
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和二叔分家后,父亲让爷爷奶奶跟随我们一起过,可是奶奶说:老院子还得有人守着,无奈,奶奶带着小叔叔、我的大哥他们三个人住在老院子里。爷爷背着我的弟弟、我的父母亲、两位未嫁的姑姑及我,住进了新院子。奶奶的吃喝用度全是父母亲料理,我和父亲时常是搬运工,母亲磨好的面、碾好的米、炸好的油、自制的醋酱以及各种调味料等,一样不落的按时送到奶奶家。
后来奶奶查出不好的病来。母亲拉着木板车,小叔叔、大哥合力推着,把奶奶接回了新院子。奶奶在父母亲的细心照料下,又将养了两年多,最终被病魔夺去了不到六十岁的生命。
奶奶走后,父母亲嘘寒问暖、细心的照顾着爷爷,爷爷安享晚年,度过八十八个春秋。父亲姊妹十一个,父亲位居兄长,照顾已成家的,家庭困难的我的姑姑们,还有未成年的我的小姑姑及小叔叔,并供两位姑、叔读完高中,成家立业。
记得八三年暑期的一天。母亲让我去老院取东西,在返回的途中,刚走进沙河的中间路段时,洪水凶猛倾泻而下,猛兽搬扑向了我。瞬间我就被卷入洪水漩流中转圈圈…感觉自己是从云端跌入汪洋中,身体飘忽不定,在这巨大的洪流冲击力下,我惊慌惊恐、魂飞魄散、绝望头顶……说时迟那时快,在母亲的呼救下,三叔、四叔(小爷的儿子)、小叔叔把我从洪水漩流中救起。
父亲赶来时,我的右脚好像用风管吹胀的羊皮筏子,坐在沙滩上动弹不了。父亲将我背起,赤脚趟进齐腰深的冰冷的洪水中,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洪水里的石子,玻璃瓦片,艰难的一手扶着棍子,另一只手搂着背上的我,去堂嫂子家给我看脚。农村人只要不是粉碎性骨折,一般的跌打损伤、关节脱臼的事不会上医院的,村里人都是去找堂嫂子看。
待等走出洪水漩流时,父亲放下我,弯腰从脚趾缝里取出一块玻璃碎片,顿时鲜血直流……父亲用手抓了把路边的土,撒在流血处,血慢慢地止住了。父亲又背起我继续走向距离还有一百多米远的堂嫂子家。
八十年代初期,父亲给我们家里买了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这下可好,亮了村里乡亲们的眼球,方圆几里地的乡亲们赶来看电视。感觉屋子都快挤破了,只好搬到院子里,场面大了,仿佛是在看电影,常有一二百人在看。让没有出过远门的乡亲们,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我父母亲是很朴实很热心的人,总是自己站着也要把凳子让给别人坐。记得看的是经典老片《霍元甲》、《八仙过海》等等。
记忆中,父亲喜欢种树,记得老院子的后院里就种着几颗果树。那是我八岁之前住过的院子,也盛满着童年趣事。老院子留给了小叔叔,现在也几经周折转手于他人。
父亲去世后,乡俗祭祀游明镜楼,路过老院子,我特意在老院子大门前烧了纸钱,哪里是父亲出生直到结婚生子所住过的地方。
自从七九年搬进新院里,父亲在房前屋后种满了各种树木,最多的是榆钱树。春天总有清香可口的榆钱焪焪吃,舌尖上的美食,是父母亲的爱,更是父亲的守望。
父亲喜欢养羊。每天下班回来,春夏秋季节给羊铲草,到了深秋带着我去老院子的果树下,以及其它有树叶的地方,尽可能的寻找落叶撸回来,为冬天的羊储备下过冬草料。父亲的不辞辛苦,让我们每年农历十月一都有一只大羯羊吃。
父亲在粮管所担任会计、所长职务多年。退居二线时,正好赶上家乡移民搬迁。家乡当年是干旱山区,迁至东川黄河流域灌溉地区,在那里建了几间简易房。当地有个说法,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漫天黄沙起,迎面不知是熟人。可想而知,风沙的侵袭,当地的环境有多恶劣。
记得父亲带着我和母亲,那年春天去种地,住的房子本身是临时搭建的,从门窗缝隙里灌进的沙土,一夜醒来,身边能抓起一把细沙子。我当时埋怨父亲,来这里遭罪。父亲笑着说,再有几年就好了,黄河水灌溉田地,树木长起来,风沙就小了。
随着弟弟的成家,父亲在东川——北滩乡盖房,让弟弟落户在那里,父母亲也随着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父亲对生活积极向上,不怕困难,吃苦耐劳,硬是把一片荒凉的土地,建设成温馨舒适的农家小院。
父亲在房屋前开辟了一个大果园,种植各种果树,有杏子、桃子、苹果、核桃、香水梨等。春天花香怡人,夏天、秋天硕果累累。成熟了的水果香甜可口,果园里有着父亲太多的辛劳。
每到冬天生火时,我就会想起父亲的炉火中燃烧的果干,那满屋子飘香的淡淡的清香味,是父亲在秋天里将满园的落果,捡拾起晒干,冬天可取暖,也可慢慢的熬清茶。
父亲退休后一直给大哥及弟弟种地,大哥在老家住,但在弟弟这里父亲给留下两亩水田,种地、水费、化肥都是父亲出力,出钱,他们只管收成。
大哥的两个孩子考上大学,是父亲每个月打的生活费,帮衬着大哥,让孩子们完成学业。父亲念幼弟弟的孩子,呵护有加。
父亲一生操劳。照顾了姊妹、养育了儿女、操心了孙子……五行之,父亲是白蜡金,感觉就是父亲一生的写照,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父亲在弟弟家住的十几年里,我时常去看父母亲,父亲多时坐在大门口的小凳子上抽烟,因为坐那里能看见公路上来来回回的车辆。人老了就寂寞了,有时坐在堂屋前,门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抽烟。
父亲平时除了腿疼,没有其它毛病。当听到父亲突然出车祸时,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撕裂着我的心脏,我只觉天旋地转,山崩地裂,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的世界一片茫然…
当我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进了手术室……
苍天不睁眼,万般皆是命……
医生找我们兄妹谈了父亲的手术情况,无回天之力……
父亲突然走了,我的生命坍塌了一半。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疼痛,这悲伤,将永远折磨着我的心,无时无刻……
父亲带着多少遗憾离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一个残酷至极的现实。
父亲走了,丢下了儿女,也抛开了人间的所有烦恼;父亲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万般的思念与追忆!
父亲,愿您在天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