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周崇墨没有选择留在学校,而是回家。爷爷离去已经快三个星期了,他不放心家里,想回家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周崇墨的内心里总会经常性地惦记家里的一切,这或许是担当意识的萌芽吧。
周崇墨回到了家,看到爸爸妈妈都挺好的,心也就放下了。
叶秀竹来到周崇墨的房间,然后顺手将房门掩上,这时已经是晚饭后了,看样子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妈,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么?”周崇墨从母亲眉宇间觉察到一丝忧郁,感觉叶秀竹应该有什么事情要说。
叶秀竹没有说话,径自地坐在了周崇墨的床边。
“妈,您怎么了?我爸的病又发作了?”周崇墨如丈二的和尚不解地问道。
“你爸没事,小墨,你说妈对得起这个家么?”叶秀竹内心彷徨地问道。
“妈,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问这个啊?您当然对得起这个家了,这个家要是没有您,早就败了,您不但对得起这个家,同时这个家还欠您的。”周崇墨像捍卫祖国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一样坚定母亲的付出。
“那为什么还会不能落下个好儿呢?”叶秀竹自我矛盾地说道。
“妈,到底怎么了?谁说您啥了?您告诉我?”周崇墨此刻已经猜出一定是有人对母亲出言不逊了。
叶秀竹抱住周崇墨,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呜呜地哽咽开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声的啜泣。
周崇墨见到母亲这样如此伤心,心里也特别难受,问道:“妈,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告诉儿子,不要憋在心里,那样会更加难受的。您跟儿子说,说不定,我还有好办法帮您排除烦恼呢?”
“你爷爷走后没几天,你伯母来了,到了咱们家她就大吵大闹,骂骂咧咧,将咱们家的玻璃都砸碎了,她骂妈,还动手打妈,她还说妈是灾星,你爸的病就是妈给带来的。”叶秀竹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是为什么啊?这是周崇墨想不明白的,可这也是叶秀竹想不明白的,但这丝毫无法抑制周崇墨心中怒火的燃烧。
龙有逆鳞,而叶秀竹恰恰就是周崇墨的逆鳞,臭娘们,凭什么这么欺负我妈,周崇墨心里早已炸锅一样暴躁。
“小墨,妈委屈,妈心里难受,妈都不知道跟谁说去啊,妈把一切都给了这个家,你爷爷奶奶是妈伺候走的,你伯父伯母管都不管,你爷爷奶奶没吃过他们一顿饭没喝过一碗粥啊,妈自打嫁入这个家侍奉他们比侍奉自己的亲爹亲妈都周到,你出车祸,当伯母的看都不看你,人家那伯母又是排骨汤又是红烧肉的,你高中住院那会儿,什么也不舍得买也就算了,一碗不知道剩了多少天的凉粥,她也拿得出手,没有这样寒碜人的。妈没有说有过一句怨言,妈从来没有争过任何什么,没有计较过他们什么,但就是这样,妈最后还落不到好,她还这样欺负妈,你说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凭什么骂妈?凭什么打妈,她有什么资格在我家门口叫嚣,这个恶毒的女人啊。小墨,妈难受啊,妈心中这口气出不来,妈憋得慌。你说妈哪里不对啊?”叶秀竹十分冤屈地说道。
周崇墨再一次痛恨自己,因为他又让母亲受委屈了,他枉为人子。
周崇墨有一种冲动,就是想要立刻拿起一把斧头,劈散萦绕在叶秀竹心头的冤屈。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感情用事,打小到大,他虽然不怎么聪明,虽然不怎么出类拔萃,但是在他那颗善良的心的驱使下,他目睹的一切内里都有一份计较,他不说,他幻想着阳光明媚、家庭和睦,他一如既往地宽恕一切罪恶,但是他并非无知。他用胸怀试着容纳一切不和谐,机会一次次给出,却一次次失望,他没有死心,没有灭绝亲情的通道,是因为他知道,那样根本就不是在解决问题,只会更加糟糕。而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先用强大的毅力浇灭内心的怒火,然后无所愧疚无所亏欠地离开,在那条道路上留下他冰冷的背影。
周崇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充满柔情地对母亲说道:“嗨,我当啥事情呢?妈这事您也犯得着生气么?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您让儿子们又怎么会心安呢?您跟她计较干嘛?这么多年您还没有看透她么?是,她又打又闹的,表面上,您受委屈了,饱受屈辱了,可是她为啥又打又闹呢?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没有她过得好,恨不得全天下人都仰视她,那可能么?她算什么东西?其实,她是最可怜的,她这辈子都不会活明白,打和闹又能得到什么呢?她难道想要跟咱们家划清界线,嘿!我不知道多高兴呢,最好永远不要有任何瓜葛。妈,爷爷走的时候,对您的评价就是最莫大的财富,就是最大的欣慰,也是最无可替代的认可,这个东西叫人心,它不是打和闹能够得到的,相反打和闹只会失去人心,失去道义,成为世人唾弃的对象,遗为世人的笑柄,她活着根本就没有什么高尚可言,是,她有俩钱,她吃得好住得好,但是她孤独,为啥她叫独孤莲,就是因为她伤害了所有人,终将被所有人抛弃,她最后会非常可怜地离开人世,妈,您别多想了,这件事情虽说表面您吃亏了,但是每个有良知的人,内心里都有一杆秤的,是非对错不久后会有个说法的,会有种声音为您伸冤的。现在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我们一家四口更是无所牵绊,放着美好的生活不过,我们何必自寻烦恼呢?且让她嚣张去吧,以后她再来,咱们就关门放狗,呵呵,妈,别委屈了,将来儿子一定要让您过上好日子。”他将母亲搂在怀里,同时双手又紧了紧。
“你将来可不要讨个这样的媳妇进家门啊。”叶秀竹不知道怎么又联想到了这里。
当年,晋文公退避三舍,历史以之为贤,相继传颂,殊不知其有约在先;而今,叶秀竹二十几年来,一直容忍,一直宽恕,到了最后一步,依然风度豁然,退而定音,岂可失之贤乎?
“是,谨遵母命。”周崇墨打着哈哈地回答道。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周崇墨待母亲走后想起了霍去病的名言,找媳
妇么?待事业有成之日吧。
事后,经过思考,周崇墨明白了,独孤莲这么做是有意图的 ,古时,如果一方想要退兵,势必会来一次猛烈地出人意料的冲锋陷阵,这是威慑,既然独孤莲如此杞人忧天,担心穷苦的周孝仁一家会跟他们牵连什么,那又何乐不为呢?这不但满足了周孝仁一家,也成全叶秀竹烈妇之名,同时独孤莲还栽的血本空无,好事情啊!
周崇墨很快就释怀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有意识地加多了同母亲电话聊天的次数,他实在放不下,一是他心疼母亲,另外他知道这个家伤不起了。
这次的家庭风波过后,周孝仁一家总算安静了很长一段时日,也许是苍天对周家的考验,对叶秀竹的考验告一段落了,算是认可了这个了不起的女人,但是他的魔爪似乎又伸向了周崇墨。
“你说什么,周崇墨出手打人了?”百里若兰不解地问道,她不明白究竟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地丧失理智,如此暴躁。
“是的,上周他值班,有个国防生跟随队伍到达操场后,不但不训练,而且还堂而皇之地要回宿舍,周崇墨没有允许,他偏要回去,两人可能是吵起来了,都意气用事,周崇墨就动了手。”聂西陲解释道,这个学期周崇墨当上了区队长。
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的周崇墨心里究竟有多苦,自打当上区队长后,找麻烦的人就不断,冷嘲热讽的更是数不胜数,不爱计较的他本来内心很平淡,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端找事,是佛也升天了。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办法处理好关系么?可是面对一群桀骜不驯的学生,他任何招法都不起作用,妥协不行,示好不可以,好言诱导也不行,按着规定来,人家根本不买账,面对这些唯我独尊的公子爷,周崇墨一忍再忍。
但是,这次出手打人却把自己弄得非常糟糕,内心异常郁闷,处境也非常被动,他感觉有些孤独寒冷,他激烈地挣扎着,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另一方面面对大众顽固的心理趋向他又倍感压力,他接受不了这一切,接受不了这无名的压抑,因此他变得彷徨、迷乱。
“那你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百里若兰很淡然地问道。
“我还没有找他,我觉得一定要狠狠地批评批评他。”聂西陲径直说道。
“肤浅。”百里若兰在内心里说道。
知者见于未萌。
“南疆,你认为怎么处理呢?”百里若兰没有接过聂西陲的话语,而是转问秦南疆道。
“我觉得,要找他们好好地谈谈。”秦南疆没有准备地唐突道。
百里若兰问过他们两人后就不在言语了,而是眼睛盯着桌上的水杯,像是在思考什么。
现在的孩子变得越来越容易情绪化容易躁动容易偏激,这是社会快速发展和繁华浮躁环境造成的,再加上自身的修养不够,发生今天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会发生在周崇墨身上,通过各方面的了解和观察,以及试探,不难发现这个孩子是具备一定慧根的,怎么会没有把持住呢?莫非真的是我看走了眼睛,还是其中另有隐情。百里若兰思考道。
社会高速发展的节奏和时代繁荣锦灿的基调滞后了强者诞生的步伐,延迟了不必要的时间,让人们再难寻到像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振奋。周崇墨希望我没有看错你,但愿你是一个强者,别让我失望,这次或许就是考究你是龙还是虫的时机,是最真实的血色试炼,如果你具备强者的天赋,那么你就显露出真身吧,打破一切,走出来,且让我刮目相看。百里若兰想到。
人与人间的认知局限性决定了彼此的境界和档次。不过倘若真要在选陪办这里点一笔,那么‘近朱者赤’最合适不过了。
“你们谁也不要找周崇墨谈心,也不要批评他,不要管他,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小聂你可以安抚一下那个孩子。”过了一会儿,百里若兰仿佛布置作业的小学教师一般,对他们俩吩咐道。
但愿这一关你能安然无恙,百里若言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