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文责自负。 文/有殷天乙汤孙师虎父
与其堂兄公孙婴齐类似,鲁成公亦在两三年内经受了巨大压力。其全程参与了成公十六年、十七年每年两次的出征,虽然作为名义上的主帅直接承担的责任有限,但是在“沙随之会”(前575)遭到晋国冷落,在内受到穆姜、叔孙侨如逼迫,在外又面临晋国长期扣留上卿季文子,两年内有接近一半时间在外奔波,这给养尊处优的鲁成公的健康以较大影响。成公十八年由于晋悼公即位又赶去朝拜新君,旅途耗时数月,返回鲁国不久后成公即染病去世。
成公在位期间(前590-前573)鲁国六卿排位变化如下表:
如表所示,从表面上来看“三桓”在六卿中地位极为稳固,并占据了多数时间内的上卿和介卿等显要位置。不过按照当时的外交路线和政治利益不同,仍然可以进一步划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季氏和孟氏为代表的尊晋路线,也笼络了臧氏、子叔氏和其扶持的子仲氏,此外还得到了鲁成公的公开支持;而另一派直接或者间接代表了原东门氏的亲齐路线,主导者为成公生母穆姜和堂叔叔孙侨如,也包括成公的庶兄公子偃、公子鉏,以及始终未出场的公孙归父之后子家氏。
由于成公时代的鲁国基本上依靠晋国来抵抗强齐的威胁,并且全程无条件地参与了晋国主导的历次会盟和军事行动,因此尊晋派占据压倒性优势是毫无疑问的。当臧孙许于宣公四年(前587)去世的时候,季孙行父为了维持这种优势,越级提拔了大行人仲孙蔑登位司马,此激化了两派矛盾,并最终在“鄢陵之战”(前575)期间爆发了亲齐派企图夺权的事件。当然穆姜和叔孙宣伯这种依靠晋国作为外力来推翻尊晋派的想法本来就不切合实际,因此公开冲突的结果就是尊晋派获得全胜,并且这种尊晋路线一直坚持到了春秋时期结束。
事实上,简单地将任何一个氏族划分为某个派系从来都不能反映事物的本来面貌。很多家族其实理论上可以同时从属于不同派系,其决策走向完全取决于局势的发展和内、外力的平衡。譬如说属于“文族”的子叔氏,其通过所属氏族、姻亲关系和妥协的策略在不同派系之间取得平衡:
如图,子叔氏通过婚嫁先后与旧公族“惠族”施氏、齐国名门管氏、莒国公室以及晋国重臣郤氏建立种种姻亲关系,无论外部政治局势如何变化,都可以在必要时候转向寻求姻亲帮助。尤其郤犨同时还是叔孙侨如的政治盟友,而公孙婴齐长期作为侨如的之佐共同统帅左军,因此至少在穆姜、宣伯看来,子叔氏应该算是亲齐路线里面的一个重要支点。不过子叔氏从本质上仍然属于“文族”,与穆姜并无血缘关系,其政治取向最终将决定于鲁侯本人的意愿。当鲁成公考虑到晋国需要一个政局相对稳定的鲁国,从而坚决反对穆姜和侨如的夺权计划时,公孙婴齐则毫不犹豫地站在尊晋路线一边,此局面可能为亲齐一派所始料未及。
另一个例子是臧氏。臧孙许自从入卿之后长期追随季文子亦步亦趋,参与谋划“驱逐东门氏”之变(前591),曾经亲自负责倒向晋国的“赤棘之盟”(前590),并作为“鞌之战”(前589)中鲁师的主要统帅之一参战,所以从理论上讲应该属于典型的尊晋路线代表性人物。不过同时臧孙许同时又通过姻亲关系与穆姜建立了特殊联系,并立与穆姜有亲缘关系的幼子臧孙纥为继承人:
如图,臧孙纥之生母本是臧孙许的继室也即臧贾、臧为之生母的媵女,但她同时还是齐惠公另一个女儿所生,也即穆姜的外甥女。由于穆姜出嫁早年无子,所以一度将自己外甥女的儿子臧纥抱养在宫中,并且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因此臧纥得以后来居上,成为了“臧孙”。当然此事未必是臧宣叔主动运作,可能仅仅由于偶然因素促成,但客观上来讲臧孙纥确实算是穆姜的干儿子,其成长过程中也必然得到穆姜的种种关照。因此在亲齐路线看来,臧孙纥按道理说也应该能够为其所用。由于与穆姜之间的这层关系,有可能遭到了季、孟的忌惮,导致臧宣叔去世(前587)后十二年内臧孙纥都未能入卿,当然可能考虑到臧氏在提拔仲孙蔑上的合作态度,暂时将其任命为孟献子的助手少司马。臧孙纥(武仲)由于一贯以智慧而闻名,故而能够在“尊晋”和“亲齐”两大路线之间左右逢源,不得罪其中任何一方。终于在穆姜、叔孙宣伯一派势力倒台后,季、孟安排其入卿,不过需要排在流亡归来的“桓族”叔孙豹之后。
综上,成公年间的六卿格局既可以“尊晋”、“亲齐”两大路线的激烈竞争概括之,又不得不承认其表面之下的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