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编·续集 第九篇 布谷鸟的传说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垅黄。

五月是小麦开镰收割的季节,是富人们眉开眼笑的日子。因为小麦成熟了,他们可以开仓收租了。相反,穷人倒是害怕五月,五月一到他们便唉声叹气,原因是一家人辛苦劳累了大半年的收成大部分要交给地主,自己只剩下少量的粮食艰难度日。假如哪一年风调雨顺,日子还好过,汗水不白流,除去交租,自家还会剩下一些粮食。可如果是旱涝虫荒年月,那就惨了,不但地租交不起,自家更没有粮食可吃,为了生存搞不好还要拉饥荒,背上债务,日子越发艰难。

可悲的是今年就是大旱之年,春季几个月几乎没落一场雨,小麦大面积歉收,许多地块几乎绝产。王家娘仨租种的几亩地由于地处山脚更是大旱,小麦几近颗粒无收。这下可苦了娘几个,自家不但没有粮食可吃,还要欠下地主家地租交不上。这天娘仨相对而坐,不停唉声叹气。

王家婆婆愁得一夜没有合眼,出于无奈她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打算让儿媳带上未出阁的女儿去十里外的洼坡地捡拾麦穗以解决吃饭问题,自己由于腿脚不好只得留在家里照顾家。

儿媳和女儿知道老太太也是被逼无奈做出的决定,只好点头答应。

老太太别看生在穷家,自家腿脚又不灵便,可家规不小,子女们都害怕她,她的决定在家里就是圣旨,没有人敢违拗,儿媳女儿也不例外。两人只得挎上竹篮每人带了一个菜窝窝便出门去了。

两人戴好斗笠便匆匆忙忙走上大街。可事有凑巧,姑嫂二人刚离开村庄不远迎面碰上了村邻张山。张山看到王家姑嫂眼睛顿时一亮,心中不免“咚咚”跳了几下。他在心里嘀咕,都说王家有一位未出门的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很是漂亮,今儿亲眼目睹,一点不假。真没想到,一位穷家姑娘能长得如此出色,大有“沉鱼落雁”之容,世上真是少见。想到这里张山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至今未娶。怨自己命运不济,老是遇不见中意的好姑娘。今天见到王家小妹,她美若婵娟,如果能把她娶到家,那倒是天大的福气。想到这里,张山面带微笑走到王家大嫂面前搭讪,说:“嫂子,你们姑嫂二人这是要去哪里淘宝?大热的天出门可不易呀!”

王家小姐看到张山把脸扭到了一旁没有搭话。而王家嫂子不能不回话,出于礼貌她不冷不热地回答道:“去洼地捡拾麦穗养家糊口。”

张山一听两人是去洼坡地捡拾麦穗,顿时来了兴致,他说:“嫂子,真是巧了,我刚从洼坡泉庄舅舅家割麦回来,我知道哪些地块有遗落的麦穗。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可以回头给你们姑嫂俩引路。”

王家大嫂一口回绝,说:“不必了,不劳你的大驾。我们自己可以去寻找,你就赶快回家吧,我们还要赶路。”

张山陪上笑脸说:“大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再急着赶路,可不知道哪块地里有麦穗那不是枉然吗?还是不如我带着你们直接去目的地来得痛快。你说是吧?”

姑嫂俩听张山说的有道理没再表示反对,继续低头赶路。此时王家小姐不自觉地用眼瞟了一眼张山。只见这男人一米七八的个头,头上戴着一顶遮阳帽,面皮尽管有些黝黑,可五官还挺周正,心中不免一阵激动。

就这样张山在前面带路,姑嫂俩在后面紧随,不到半个时辰几人便来到目的地。

张山指着脚下地块对王家姑嫂说:“这就是我舅舅家的麦地,你们尽管放心捡拾。我去舅舅家一趟,给你们提壶开水,再随便带点饭菜。”

王家姑嫂听后既没有表示赞成,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低下头来开始干活。

一个时辰过去,王家姑嫂已经捡拾满了一竹篮麦穗,还有一个篮子正空着,两人正准备去地头歇一歇然后接着捡拾以便填满另一个竹篮。就在这时张山来了,只见他手提水壶,臂挎竹篮。他面带笑容热情招呼姑嫂二人快来地头歇一歇,并说:“不要太急着干活,先来喝口水,再吃点东西,然后再捡拾不迟。”

王家大嫂没有立即回应张山的邀请,她感觉张山今天有些过于殷勤,一定没安好心,她不打算喝张山送来的水,更不愿吃他送来的干粮。这令张山有些尴尬。不过张山很快明白王家大嫂顾虑什么,他表示说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今天的热心完全是因为几人是乡邻,别的想法没有,请王家大嫂不要考虑太多。

王家姑嫂听了张山的话信以为真,便来到地头上每人喝了一碗白开水并吃了一块馒头,然后也没做过多的停留接着下地继续捡拾麦穗。张山见王家姑嫂对自己放松了戒备,心里一阵窃喜,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挂满了笑容。

就这样一天很快过去,王家姑嫂满载而归。回到家婆婆见状眉开眼笑。

就这样一连几天过去,婆婆也不询问为什么每天都能捡拾那么多麦穗,姑嫂二人也不愿多说。如此一来二去姑嫂俩也对张山放松了警惕。

五月很快过去了一半时间,这天王家姑嫂又来到张山亲戚家地块捡拾麦穗。刚捡拾了没多大会儿,小姑突然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要拉肚子。她告诉嫂子要去河边树林里方便,让嫂子不要跟随。王家大嫂没有考虑太多就让妹子一人去了小树林。就这样很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却不见小姑回转,王家大嫂开始着急。她不时向小树林方向观望,可一直不见小姑出来。她心想,也许小姑生理上出了点问题,耽搁了,再等一等吧。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小姑的人影,王家大嫂心里一阵发凉,心想,坏了,小姑出事了。她扔下竹篮快步跑进小树林寻找,可哪有小姑的影子。

王家大嫂又迅速跑向大路寻找,根本没有小姑的半点踪迹。王家大嫂心里开始发慌,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急得大哭起来。

这时过路的热心人围拢过来,人们了解了原因后,有人对王家大嫂表示同情,也有人对王家小姐表示惋惜,还有人说小姑早有预谋,她是事先做好了跑路的安排,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后来又有一个人走过来,这人说:“我看见有这么一位姑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走向了前面大山,这会儿恐怕早就翻过大山远走高飞了。”

大嫂一听小姑跟人跑了立马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迅速向山南追去,可她紧追慢追也没有见到小姑子的踪影。

这时天快要黑了,大嫂猛然醒悟。心想,不能再追了,再追也是徒劳,必须赶紧回家,自己还有十多里路要走呢,一旦天黑自己也可能会出意外,那样就更麻烦了。

想到这里王家大嫂赶紧回头急忙往家赶,天黑时分回到了家里。王婆看到儿媳回来了,却不见了女儿,心里一阵恐慌。她看看儿媳的脸,只见她满面泪痕,知道女儿出事了。

王婆沉下脸来询问儿媳女儿下落,儿媳一五一十向婆婆说明了原委。

婆婆听后虎眼圆睁,随手操起门后扫把劈头盖脸地打向儿媳。儿媳知道自己有错,并不还手,也不躲避,任由婆婆殴打。

王婆打了一阵子,手打累了便扔掉扫把大哭起来,然后一边哭一边使劲推着儿媳,让她滚出家门再也不要回来。

王家儿媳流着眼泪跑进自己房间拿上一根布条二话没说甩门而去。她来到山脚下找到一棵歪脖树便上吊自尽。

天完全黑了下来,王婆仍不见儿媳回家,她开始心慌。心想,丢了一个女儿,再走掉一个儿媳,往后日子怎么过?她正要出门找人去帮着寻找儿媳,正巧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跑来告诉她说儿媳已经在山脚下上吊自尽了。王婆一听如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哭过一阵后又托人把儿媳掩埋在山脚下。

没过几天,有人从坟墓前经过,突然看到坟墓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只长尾巴鸟儿“扑棱楞”飞出坟墓,然后在麦地上空不住盘旋,嘴里不停叫唤着“张山拐姑,张山拐姑”。后来鸟儿叫累了,歇息了一阵,然后又接着叫起来。这会儿叫声换了,又改叫“我找小姑,我找小姑”,一直叫个不停。

人们说这鸟叫做布谷鸟,就是那位冤死的儿媳幻化而成,这鸟每到麦收季节就会飞来寻找张山,寻找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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