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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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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一天晌午吃过饭后,他母亲唠叨了她的筹划:“你们的囍事也办了,以后儿呢,你(指着小儿子‘吃货呆子’)就在外面给人家打个工挣些钱,男的主外吗,你(指着雀儿)就在家种好地照料家,女的主内,日子儿也过得忒好的,滋呢儿(舒服)!”
雀儿笑了笑,对她说得话既没有吭气,也没有回应。 老太太见雀儿没反应,就催促了一下,“你说呢?”
“吃货呆子”急急地捅了一下雀儿的后背,“听到没有,你怎么不吭气呢?”
雀儿就想把话茬扯到别处去,看上去,今儿老太太挺精神的,但穿着还是“老辈子”的蓝色斜襟上衣,下着大裆裤子,裹着绑腿,脚显得更小了,就把话扯到了她的脚上,“妈,你那时候不是可以不裹脚么?”
“是呢,我们那个时候,也有不裹脚的,但大都还是裹着的。真眼气那些大脚片子,满世界跑!咱们家的你姥爷姥姥说了,大脚不好找婆家,就一直给我裹着!我也没有说什么,裹着就裹着呗。”
雀儿就伸出了脚,两脚不停地抖动着。 他妈一看雀儿的大脚,吃了一惊说,“平时也没细看,你的脚好大呀!” “我穿40号的鞋!”雀儿得意地显摆一下。其实,雀儿当时没敢说,跟“吃货呆子”穿一个号码的鞋。
“吃货呆子”坐不住了,说,“同我穿一样的鞋,浪费布料的东西!说起来,就来气。一个娘儿们,长那么大的脚,干嘛呀!”
狭隘的小农思想,限制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喜欢过着“二亩地热炕头”的生活,小富即安。雀儿的打算与他们的计划截然相反。说也白说,还不如不言语。
她常常告诫自己,一定要冲破小农意识,不受小农意识的束缚,这辈子要走经商的路子,绝不能困在地里。在这一点上,她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与他们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根本不同的。
他爸曾在村上当过支书,见多识广,看问题和处理问题还比较公平合理,因而倍受人们尊敬。雀儿做生意的问题上还大力支持。在家庭会议上,几次说到这事儿,都给予肯定。“大伙儿都要向雀儿校着(学)做生意!”可以说,雀儿能到北京来,他爸功不可没。他多次教导他的儿子们,要向雀儿看齐,“你们有雀儿眼光和能力的三分之一,我也就烧了高香了!你们哥儿们啊,没有一个成气候!我就是死了,也难放心啊!”
结婚后的一年冬天十一月份,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他爸不幸过世了。对他爸的离世,作为儿媳的雀儿,像是个晴天霹雳。按着北方农村的风俗习惯,做为儿媳,要在灵前披麻戴孝守灵,雀儿义不容辞,一切礼数不能少,一切该雀儿做的都力所能及的做到了。
当时,停灵3天,她与大嫂二嫂三个妯娌,与大伯子二伯子还有她家的“吃货呆子”以及大姑子二姑子没有白天黑夜地迎来送往,七磕八拜。那几天真是晕头转向,磕头还礼无数。还要大声哭出来,随着唢呐声,真的哭得让人断肠!
后来回忆当初,雀儿说,“如泣如诉,但哭的既是死人,又是自己的不幸遭遇和生活的无助。只有我自个儿知道其中的心酸!”农村葬礼上的哭丧多演变成了表演的成分,但雀儿却是真情实感。在悲哭的唢呐声中,来人吊念,雀儿等亲属得用力去大声哭喊。在送殡的路上,雀儿哭到无法走路,此时,有人走上来扶着她。哭得撕心裂肺,那是是生活的无奈,不是给看众看的!
之后,家里的主心骨没了,这个家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分家的地步。分家,按说是件“大事”,有多少亲情被分家分得没了亲情,有的还闹到了法庭。而雀儿认为,分家就是分家,那点家当也值不了几个子儿,她都没有参与。“好女不穿嫁时衣”深深影响和触动了她,何况结婚时,又没有“大办”,一个“喜”也没贴。在这件事上,雀儿心中始终有个“阴影”。分家时,雀儿在北京做生意,哥嫂都打电话催她回去,她说,“你们就按着你们的心思分吧,分给我多少我都认!”只有“吃货呆子”一人到场,最后分到了“最破的房子,最简单的家具”,她都没有说啥。
在那个年代,她为了做买卖,自己到工商局办了执照。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每次的决定,都会遇到了阻力。为了办执照,还挨了他一顿暴打。 那天,高高兴兴拿着执照从工商局出来,“吃货呆子”迎面走过来,对雀儿就是一顿狠打,好多人在一旁看“热闹”。他嘴里还骂着,“你个X娘们,你竟敢背着我办个屁执照,我打死你,让你办!” 打完了,气出了,他就一走了之。 雀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擦了擦鼻子流出的鲜血,见硬拽着没让他抢走的执照还在自己手上,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还好,没被这个‘吃货呆子’搜刮了去!”
为了办执照,给他说过多少次,求他多少次,好说歹说,他脑子还是“油盐不进”,他就是不同意,他说他妈说了,“你就安心地在家种地,别想着那些事儿了!”最后还是雀儿没按他的主意办,自己去办了执照,他就气得不得了,非要教训她不可。他爸听说后,狠狠地批了“吃货呆子”,才使他有所收敛。
之后随着生意越来越红火,他也就不得不按雀儿的意见办了,虽然他也是扭扭捏捏。 爸爸听说,雀儿要到北京去做生意,专门来叮咛:“听说你要到北京,一定要带着他!你们感情不好,慢慢培养。这也是一个机会!再说他在京城有亲戚,可以找亲戚帮忙,有亲戚与没亲戚,干什么都不一样。”雀儿就说:“带上他,也是累赘,还不如不带他!” 爸爸苦口婆心的说一定要带上他,加之他爸也来说,并要求他在做生意上一定要听雀儿的话,不要动不动摆老爷们的脾气。 见双方家长都来说和,雀儿也自然而然的顺着他们的意思办了。
虽说他北京有亲戚,但让他自己真正来“谋生”就不行了,就胆怯了,畏惧了。他胆小怕事,思想落后,鼠目寸光;雀儿胆大敢闯,思想超前,敢为人先。这么多年来 ,雀儿就带着他在外面闯,别的都无所谓了,比如,他花钱随便,没管过他;家里的琐碎事不怎么参与,没有怨过他;回家就像“住店”也无所谓了。雀儿想的就是“别动不动就打我阻碍我,想的是怎么能挣钱!” 雀儿自己心里始终有个理想,就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是她所关心的。她在乎的是如何奔着理想去奋斗,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坚持。作为女人,没人理解,也没人赞成。想找他商量商量都不行,因为包括他在内许多人没有眼光,也没有理想,看不透事物的发展脉络和社会的发展趋势。雀儿感到无比痛苦,很烦恼。
记得那是1986年的冬天,雀儿把正在经营的很红火的服装生意停了,没卖出去的衣服全部给了隔壁卖衣服的一个嫂子手里,让她代卖。手里只揣着七十块钱,来到了北京。好多人就不看好,说她在家经营服装生意不是很好吗,干嘛跑到北京来受苦呢? 万事开头难,两眼一抹黑,四周的人都不认识。好在,有一个先到北京闯荡的亲戚帮忙,每月十元钱租了人家放杂货东西的简易棚子住下。跑风漏雨的棚子,遇到风沙天气,就是在屋内眼睛也被迷的睁不开,被褥上常常落一层沙土。冬天冻的睡不着,夏天热的喘不上气来。那也没法,讨生活呀,在这样的条件下,硬是住了一年多,才找了个像样的房子。有多少次,“吃货呆子”都怨恨雀儿,嚷着要回去“种地”,无缘无故地打她骂她。
开始几天,和亲戚一块儿吃饭,吃不饱,因为他俩吃的多,又不好意思敞不开肚子吃,每次都是吃得半饱,就放下筷子了。雀儿见他楞个吃,就给他递眼色,让他少吃点。 亲戚家做饭少,吃的也少,还老是问他们,“吃饱没有?可别饿着!”
他们就回答,“挺好的,吃饱了!”
过后,他问雀儿,“你吃饭时递什么眼色?” 雀儿说,“你没看出来,亲戚家的饭都给你吃了嘛,你吃了,亲戚家还吃什么?”他委屈地说:“那我也得吃饱啊!” 后来,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让雀儿在小摊上给他去买俩烧饼,怕亲戚看见,让他背着人悄悄吃了。亲戚家给航空大学运菜,他就给亲戚拉车,一天给他十块钱。
雀儿想,“这样下去不行,不能给亲戚家添麻烦了,应该学着独立,学会自己挣钱。” 她就利用一些时间调研了卖菜的行情,觉得卖菜是个好营生,本钱少,赚的多。
半月后的一天晚饭后,趁大伙儿在聊天的时候,她就和亲戚商量着自己干,亲戚听后,觉得能行,表示支持。这个亲戚来北京时间长了,但也不富裕,也是租房子住,但在各方面有关系,办事也带来了很多方便。 然后,雀儿花了四十元从海淀旧货市场先买了个自行车,找了个人家不用的秤。
对于秤,雀儿还比较熟悉和重视,因为听老辈人进过,相传,旧制是十六两一斤 ,每一两代表了一颗星。北斗七星,南斗七星 ,再加了福、禄、寿三星 ,共计一十六颗星。缺一两损福,缺二两伤禄,缺三两折寿。现在虽然是十两秤了,但原理和要求不变。因此,把秤拿回家后,她还专门找了机构把秤校了校,不差分毫。做买卖要心好,坑蒙拐骗的事儿,不要染上,做个遵纪守法的买卖人。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雀儿坚信这个真理。
那天,黑咕隆咚就早起赶到市场上,“吃货呆子”还像死狗一样在床上横着呢。 雀儿到批发市场一瞧,灯火通明,早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一派热火朝天,繁忙的景象。批发商在忙着批发各种蔬菜,雀儿也批发了几种菜,然后拉到“十五所菜市场”停下车。她把秤拿出来,开始卖,就开始大声吆喝,“茄子了,茄子!”,“黄瓜了,黄瓜!”……
说着买菜的就聚拢过来了,她就告诉买菜的人们说,“看,今天才拉来的菜,多么新鲜!咱这秤称得足,良心秤。”
买菜的一位老婆婆就说,“有的小贩,在秤上做文章,一斤菜,就半斤!”
雀儿说,“你看我的吧,绝对不会给你缺斤少两,给你足足的,做买卖要实在,童叟无欺,说到做到,不说假话,大话!”边称着,边唠着嗑,这期间她就把账算好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一车菜就卖完了。细算花销,这一车菜除了市场管理费等也 能赚几十元。别提多高兴了,增强了要赚更多钱的信心。
到第二天,把正睡着的“吃货呆子”喊起来,让他跟着雀儿去市场批发菜。他很不情愿的穿衣起床,一路上黑着脸,也不言语。等拉回菜来,他不敢吆喝,还是雀儿吆喝。他不认识秤,众人面前不敢说话。别看他打雀儿时“张牙舞爪”,但到了“台面”上,他就怂了、虚了、软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后的霸王”。他在车后面怕别人看见似的,低着头来找人家零钱。还总是找错钱,不是多找了,就是少找了,少找了人家就找回来了。一次为了占地方,他同人家吵了起来,因为他有理也说清楚,变得无理,市场管理员让他第二天到市场管理部去一下,吓得他第二天不敢出门:这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