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咏晖回来,看到他手腕上贴着膏药,心疼地发火:“你能不能不逞强?”
刘熙也急了,说:“我不干活,债咋还?你愿意我一辈子欠你爸妈的钱?我不愿意。”
咏晖眼圈一下就红了。
隔天她妈打来电话,开门见山:“房子你们怎么打算?贷款还得三十年呢。”
咏晖说:“先缓缓吧。”
“缓啥?你也不小了。他要真治不好,你背着房贷怎么活?”
“他在想办法。”
“想办法?”她妈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想办法能还债?你们房子是写你名下的,别到时候他家人来闹。你听妈的,先谈清楚。”
咏晖没答应,也没挂电话,沉默了快十秒才说:“我知道了。”
她晚上回到家,把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才坐到沙发上。刘熙端着水杯,轻声问:“你妈说啥了?”
“她想让我把房子的事理清楚。”
“你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天夜里,刘熙坐在阳台上,身上裹着咏晖的毛毯,一根接一根抽烟。
烟雾里,他觉得自己像个犯错的人,在赔一笔不知道何时能还清的账,而这账单的页脚,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刘熙身体还没缓过来,咏晖的工作也出了事。
超市新换了个主管,冷言冷语,动不动就罚款。那天咏晖因为陪刘熙复查请了半天假,回来时被主管当众骂:“你把这里当家了?”
咏晖没吭声,等下班回家才告诉刘熙:“我不干了。”
她后来去了县城边上的一家茶馆打工,做服务员,临时工。每天来回骑电瓶车四十分钟,工钱不高,还没社保。刘熙知道那茶馆,装修得古色古香,老板是个挑剔人。咏晖回来常常上夜班,累得腰直不起来,眼睛红红的。
刘熙说:“咱要不先回老家?别这么折腾你。”
咏晖看他一眼:“你能回得去吗?”
他没说话。
生活像一锅快熬干的汤,越煮越稠,腥咸交杂。
家里再也不提婚事,咏晖父母也不常打电话了。有一次咏晖在阳台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眼圈是红的。
刘熙没问,只说:“我过阵子能接活了,吃饭的技能还在。”
咏晖点点头,没说话。
他们几乎不吵架了,但话也少了。刘熙不再提未来,咏晖不再谈装修。那套房子像他们之间的一堵墙,安静、坚硬、无人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