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是被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弄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糊着泛黄的报纸,墙角结着蛛网。这不是她的出租屋——昨晚她明明在公司赶项目报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右手腕传来黏腻的触感,她低头,看见一道暗红色的勒痕,像被粗麻绳捆过。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封皮磨得发白,翻开的那页写满了歪扭的字迹,全是她的名字。
“3月12日,答应莉莉帮她改方案,必须改到她满意为止。”
“4月5日,跟妈妈说周末一定回家吃饭,绝不加班。”
“5月20日,承诺主管下周交出三个策划案,一个都不能少。”
加加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些全是她随口说过的承诺,有的是碍于情面,有的是一时逞强,她自己都快忘了,怎么会被一条条记在这里?
刮擦声又响了,从衣柜方向传来。加加攥紧被子,视线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柜门,木纹缝隙里似乎有东西在动。她想起昨晚赶报告时,电脑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问她“想实现所有承诺吗”,她以为是垃圾广告,随手点了“是”。
柜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加加尖叫着想爬下床,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是一团浸了水的纸,上面印着她昨天发给同事的消息:“放心,你那份工作我替你做,明天肯定交。”
“你还没做完。”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衣柜里飘出来,“莉莉的方案改了三版,她还不满意。你妈妈昨天炖了排骨,等你到半夜。主管今天问你要策划案,你交不出来。”
加加浑身发抖,那些被她抛在脑后的承诺,此刻像索命的鬼,一个个从暗处钻出来。她看见妈妈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冷掉的排骨,眼睛里没有光;看见莉莉举着改坏的方案,脸上的肉一块块往下掉;看见主管拿着空文件夹,嘴角裂到耳根,问她“承诺呢”。
“我做不到……我只是随便说说……”加加哭喊着往后缩,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身后的人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可你答应了呀。答应了,就要做到。”
加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想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早就醒了。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又多了一行字,是她昨晚发给自己的备忘录:“明天一定要完成所有事。”
刮擦声越来越近,衣柜门彻底打开,里面挤满了被她辜负过的人。加加终于明白,她发出去的那些承诺,从来不是轻飘飘的话,而是一个个等着她偿还的债。
她最后看见的,是自己的手慢慢变得苍白,指甲缝里也开始渗出黑泥——她也要变成衣柜里的一员了,等着下一个许下承诺却不兑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