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怅然若失
超市的冷气裹挟着巧克力与薯片的甜腻气息，丽芸在货架间驻足时，耳畔突然炸开那个刻进骨髓的男声："这个牌子太甜了，我记得你以前只吃黑巧。"
玻璃幕墙外暮色渐沉，斜阳将货架镀成琥珀色。丽芸的指尖在榛子巧克力包装袋上微微蜷缩，指节泛白又缓缓舒展。她转身时裙摆漾开栀子花香，看见王志明正拿着一包棉花糖，身边站着个穿露脐装的年轻女孩。
"真巧。"她听见自己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玉石。付晓东的目光在她珍珠母贝耳钉上逡巡，最终定格在她锁骨处樱花形状的胸针——那是上周在手工市集买的，当时店主说樱花坠落时才最美。
女孩涂着水红色指甲油的手攀上付晓东的胳膊："亲爱的，这位是？"尾音甜得发腻。丽芸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暴雨夜，付晓东甩上门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看看你这副黄脸婆的样子，连当个女人都不会。"
此刻付晓东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扫过她丝质衬衫下隐约的轮廓。那些在暗夜里被月光抚摸过的肌肤，此刻在暖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我前妻。"他说得艰难，仿佛承认这件事需要耗尽所有氧气。
货架顶端的射灯突然亮起，丽芸看见自己投在薯片包装袋上的影子，修长挺拔如早春抽芽的梧桐。半个月前她还会佝偻着背躲在宽大外套里，此刻却任由真丝衣料贴着腰线流淌。原来解开枷锁的不仅是身体，还有被婚姻压弯的脊椎。
"听说你在做跨境电商？"付晓东向前半步，古龙水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丽芸后退时高跟鞋叩出清脆声响，像某种仪式开始的鼓点。她忽然注意到女孩颈间晃动的钻石项链——是当年付晓东送她的同款，此刻在廉价吊灯下折射出塑料般的光泽。
收银台方向传来"滴"的扫码声，丽芸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借过，我赶时间。"错身而过时，她听见珍珠耳钉与空气摩擦的细微声响，像蝴蝶振翅时抖落的鳞粉。购物篮里的木瓜与石榴在暮色中泛着暖光，这些曾被前夫嘲笑的"丰胸食物"，此刻正散发着熟透的香甜。
玻璃自动门开合的瞬间，晚风送来身后压低的争吵。"你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别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丽芸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夕阳走向地铁站，腕间檀木手串与金属表带相撞，奏出清越的和鸣。橱窗倒影里，那个曾蜷缩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女人，此刻正挺直腰背行走在四月晚风中，裙摆盛开如午夜悄然绽放的昙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