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内审师修行与实战

内审舞弊案例——你说陪标就是陪标啊？细说采购舞弊的审计路径！

“你说陪标就是陪标啊？”招采经理-孙经理，不满地对着审计人员吼道。

原因是：审计人员怀疑有一项招标，存在陪标风险，需要进一步调取资料和招采部配合。

一、怀疑原因

之前的审计程序，发现异常如下：

1.共5家参与投标，其中3家在“企查查”“天眼查”网站上查出来有关联关系，法定代表、监事、股东之中，有同一个名字。顺带查下相关姓名，可以看到他们名下还有其他公司，基本可以判定他们是一家的，或是一个老板。

2.这3家关联关系之中，从报价上看，其中2家明显是打酱油的，投标价出奇地高，而且公司成立时间特别短；投标文件也简陋之极，里面甚至还带着向其他单位投标的痕迹（内容中有其他单位名称，以地点）。

3.另外2家倒是本地品牌，成立时间也较早。这两家与中标单位的报价，差异很大，三次报价都上浮了约20%（他们之间有约定，但没默契，不然不会相差这么多）

尽管后续还有价格谈判的程序，但也不至于一上来价格就差这么多，且每次报价都高，只有中标单位价格一直最低。

（此处说一下，投标人报价如果太过于接近的话，同样有较高的围标和串标风险，如果与标底（预算价）也相近，串标的可能性更大）

此三个原因，足以引起审计人员的怀疑，再加上，这次招标的是装修工程（公区装修和几层的精装房），公司并不要求必须是知名企业或品牌。

二、倒查供应商入围

供应商入围，是一道重要匝口。

对一些成熟的采购项目，只要坚持国内行业排名前几名才可入围，一般能杜绝大部分的陪标和围标。

但是，对于装修类的供应商，很少有全国范围内的知名企业。

之前的审计程序，只看了招标过程文件（投标文件、报价过程、中标文件和合同），没有看供应商入围资料。

倒查时供应商入围手续和供应商库管理，五家入围单位中，其中2家是最近入围，正好是打酱油的那两家。

中标的那一家与这2家有关联关系，基本可以判定这3家肯定有“围标”行为。

另外两家，是否参与围？需要进一步调查。

同时查了看似独立的两家投标单位的信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另2家公司的注册地址都在东区某写字楼，与中标单位的注册地址（实际办公地址）离得很近。

这种巧合，历年的审计经验之中，仅见过这一次。

说实话，注册地址，哪怕是同一个老板，不同企业也会分开注册，因为很多皮包公司都找中介注册公司，找到的注册地址不一定跑到哪儿。

还有一个疑点：供应商库内，有几家曾经合作过的，很有实力的装修单位并没有参与投标。

三、招采经理不认

中标单位，之前与公司有过合作。

我们查看了供应商库评价记录，对这家单位的评价也只是一般般，并没有孙经理口中所说的：“这家单位的施工质量很好，公司对他的评价极高！”

同时调查了另外几家入供应商库的渠道，全部显示是：内部推荐，全是招采部经理推荐（其他关系的人有时也会显示是招采经理推荐，这是内部管理问题，不再多说）。

但也加重了审计人员对招采部的怀疑。

顺带提一下：围标和陪标，内部人员未必都参与，如果供应商实力强或关系硬，也是可以瞒着招标人独自组织围标和陪标。而“串标”，一般都是内外勾结，仅外部人串，没意义！

招采部经理对审计人员的态度极度“嚣张”，他之前是董事长秘书，深得董事长喜欢。

甚至直言：“审计人员就是在找他事儿！”

我们审计老总（审计部上面的副总）与他上级领导关系走得近，而孙经理与他的直接领导（成本中心总经理，钱总）不对付，相当于孙经理是董事长安插在招采部门的眼线，有时会打小报告，钱总不喜欢他。

四、问

成本中心设三个部门：招采部、造价部和成本部。

成本中心总经理是一位女人，姓钱，五十多岁了，和老板打过天下。

她的长相，是大家普遍所见的职场中老年妇女：黄色膨胀的卷发用来掩盖反光的头皮，青色刺眉下透着几根没剐净的眉毛，抹得大红嘴唇，松弛的黑色皮肤上缚着厚厚的一层白粉。

虽然长得很普通，但情商绝非一般，她与审计老总，与其他老总的关系都极好！

曾经，审计人员也查过她的问题 ，她一直不喜欢审计人员，除了审计老总。

我们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不得不与之面谈。

没想到，她这次对审计人员的态度，出奇地好，虽然说话仍旧圆滑：

“我没参与这项采购的具体评标过程，但我知道这家单位，实力也就一般般！”

“围标不太可能吧？小孙（采购经理）经手的采购，我基本不参与，要么是董事长安排的，要么是正常招标，但也知道我们部门的人，不会有那么大的胆搞串标！”

“我虽然在中标文件上签字，但签字时我犹豫了很长时间，觉得投标报价太顺利了，基本没有投标人之间的竞争！不像我之前经手的，相互比较着竞价。”

“我与造价经理也聊过了，这次的装修档次并不高，但合同价格却比以前要高一点点！”

“无论怎样，我们全力配合审计人员来审计，虽然我对手下要求都很严格，但是，为了让公司放心，你们该怎么查怎么查，管理不严，我肯定是有责任的！”

话说的平淡和隐晦，但信息量很足！

五、另一个线索

我们仔细对比了招标文件的材料清单、投标文件的材料清单，和合同内的材料清单，发现了几处异常。

批量灯具、铝盖板等五种材料，指定品牌和档次与要求不一致，价格差异有点儿大，公司要求报价单位必须提供“高档次”的产品，投标文件里却变了。

装修材料的数量有很多，将个别主材单价掩盖在众多材料清单里，很难看出来，如果不追加审计程序，也审不出来。

合同内的清单，却是照着投标文件里的东西附上去的。

这是一项管理问题，招采专员却承认“这是他自己工作失误，工作没做到位”。

处处透着诡异！

六、是不是陪标？经办的招采人员最清楚！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让人事部门与这位招采专员聊下天？威胁一下，看他会不会说实话？

正常情况下，具体经办人员只要有一定的采购经验，都能够感觉出来陪标和围标的异常。

毕竟，他亲身组织和参与了整个采购过程，和所有人都有对接，作为一名老采购，承认自己“业务能力”不足或失误，没几人会相信。

还没等我们联系人事部门，钱总先联系我们：“我与那名采购专员深入沟通过了，知道了一些信息，可能不仅仅是陪标，可能是内外勾结。”

主要证据就是：招采专员的微信聊天记录。

一个是采购经理孙经理给他发的信息（孙经理那几天正好出差考察，要不然不会发信息），大致内容：通知他指定的几家单位参与投标，其他的不用通知了。（私企都是议标模式，也就是邀请招标，没邀请的基本没有机会参与）。

依据此信息，我们与供应商库内的没有参与投标的几家单位联系，得到的反馈是：“我们没接到招标邀请，虽然知道这个项目要开始装修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内定了。”

虽然同行之间的消息更灵通，但也不会说“谁内定的？内定的谁？”

另一项聊天记录，是采购专员与中标单位对接人的聊天，聊的倒不露骨，但透出的信息值得怀疑：还没有开始评标和报价，对方就开始索要最终合同文本（虽然招标文件内有模板，但不是最终的）。

还没中标就开始询问履约保证金该怎么交？他要提前向他们老板申请。

这明显是知道：“自家单位一定中标！”

七、背后还有大佬

当我们将所有的疑点都讲给招采孙经理时，他坚持认为没有“陪标”，一切都是巧合。

当我们一再举证：那几家单位的报价以及关联关系时。

孙经理恼了：“你说陪标就陪标啊？”

我们也不想闹的太僵，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出事实而已！要不然就回一句：“这他妈的不是陪标，而是陪标、围标和串标都有”。

事实是：这5家投标单位，2家是中标人老板名下的公司，另2家是他找的托儿，底价信息貌似也被泄露了（中标价低于底价一点点儿）。

钱总当时也在场，用劝导的语气说：“小孙呐，像咱们做采购的，这些疑问说明了什么？你大概也清楚，不用捂着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孙经理也没理她。

第二天，审计老总找到我们：“集团执行副总裁找我了，他今天上午已经向董事长（老板）汇报过了，这家中标单位是某政府官员的关系，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用往下调查了，写个报告报上去吧！”

审计报告对于违规的问题自然要一一细说，该处罚就处罚，只是没有定性“串标”。

八、真相

孙经理是董事长的人，却和执行副总裁搞到了一块，犯了忌讳，没多久就被换掉了。

这也间接证明：执行副总裁所说的，中标单位老板是某官员的亲戚一说，领导压根儿没相信。

私下里，我也查了下执行副总裁老婆的信息！

营销中心的销售记录里很多员工家属信息，有时甚至不用仔细查，只要询问案场营销经理，就知道哪位公司领导在公司买房了，用谁的名义买的？父母、媳妇、兄弟姐妹等，一清二楚！

这也是审计人员的优势，能从多渠道获取信息。

他老婆是四五家小公司的股东：景观工程公司、装修装饰公司，中标单位与其中一家企业成员之间，是有关联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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