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银花进了厨房,拿了个大碗,在橱柜里拿出一个罐头瓶,倒了些红糖,就往外走,勺子在碗里磕碰着。
赵红英丢下牙刷缸子,也跟着母亲走到前房。赵红建已经把父亲放在了床上,赵文斌已经清醒了,只是乏力头晕,他坚持脱掉了外衣,还拉了枕巾塞在头下。赵红建正在给他换上了干净裤子。
可好些?孙银花把碗端近他的枕边,你侧一点,喝两口心里好过些。舀了一勺,吹吹,在自己唇边试了试,抵到他的唇边。
赵红英在后面看着心惊肉跳,父亲闭着眼,皱着眉。平时黑色的脸上呈现出灰白色来,嘴唇是乌白的,勺子在嘴边,嘴唇略微张开,水进去了,一部分又流了出来。母亲说,没关系,你别动,再喝一点吧。
父亲轻轻地哼了一声,那一声重重地砸在赵红英心上,她的眼睛模糊了。父亲是痛苦的。
文斌啊,今天歇着,红建去钟楼找郑医生来看看。
诶。
赵文斌睁开眼,抬手摇摇表示不用,声音在嗓子眼里说,睡一会就好了,看见了孙银花后面的女儿,呃,红英?
孙银花也回头。哦,红英啊,你快点去坐车啊。你爸没事的,我们都在家呢。
赵文斌也努力挤出一丝笑来,孙银花说,你快去搭车,迟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爸就是摔了一下,没事的。红建,骑车送你姐去车站,快点。
诶。
赵红建就出去推车,赵红艳也进来了,慌慌张张地站在父亲的房门口,爸,怎么了。
孙银花声音不大,却很严厉,没事。你去煮粥洗衣,这里有我。赵红建看着姐姐上车了就去杨庄找郑医生来一下。
红英,快去。没事,你爸就是有点累,大清早摔了,人精气神差了点,没别的。你去好好考,这么多年的,就在这两天,精神着才行。快去。
端着碗,单手把女儿推了出去,看着她上了自行车后座才转身回到床前来。
文斌啊,到底哪里不好?要不要去县里看看。
没事,先等小郑来看看。
小郑来得倒也快,他身坯大,白胖,连手都是白白嫩嫩肉乎乎的。孙银花看着想,这就是有工作的好处,一天出来一次就挣了一个月的伙食了。
郑医生看看赵文斌的眼皮,扒开又看看,在他身上摸摸又听听,讲赵文斌可能肝上有问题,眼睛里有点黄。孙银花凑进了看,觉得和平时差不多。
歇着别做重活了,我给挂点水,有条件去县里看看。
赵文斌说,没那么厉害吧,我先歇着看看,不痛不痒的,好像劲比以前差些,大概也是年纪大了。
小郑医生给他挂上水,就把东西收拾了。孙银花端来一碗蛋,里面还有肉末,郑医生,大早上的,吃点垫垫肚子吧。
不吃了。现在忙不比往常,我要在大队里守着,免得有事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