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秋天,余热还是有的。夏天村里人晚上喜欢乘凉,几家坐一起说说闲话,即使坐在自家门前,他们说话声音大,一应一答,还是挺热闹。现在田里事情基本收尾,生活的节奏可以慢一点了,说笑就张扬些。
外面的笑声一浪一浪地拍过来,田里的青蛙也一阵一阵叫着,孙银花听见人说,咦,银花什么事情忙不完,还没出来。
红英,我把饭放锅台上,锅里有热水。你出来吃点,然后洗一洗,大热天不洗会生痱子的。我去门口乘凉。
拿着扇子拎个小椅子在门口晒稻场坐着,隔壁一家躺在凉床上看着银河。孙银花摇着扇子,偶尔有蚊子在腿边撞着她也不拍,只用手去摸着腿。耳朵对着家里听着动静。
赵文斌扛着锄头回来了,把锄头放到门口墙壁边,她家大门比外墙退后两尺,门口两边就有了两个角落放了些锄头耙子农具。
进屋倒了杯水也拎了个椅子在孙银花旁边坐下。他不喜欢拿扇子,有蚊子就噼里啪啦地去拍,嘴里还说,蚊子真多。家里那么热,红英怎么不出来乘个凉。
孙银花伸手用扇子拍了下他的腿,别说,她肯定难过着呢。
那能怎么办。赵文斌叹口气,不行就算了,我们也不怪她。依我说,算了,我们家没这个风水。下午,红艳说她还想念,我说去厂里上班攒点钱还好些。
真是命不好么,也不晓得。看红英自己怎么想,到这份上,就差那么一点点,这心里,怎么着都不得劲。念下去,我也怕,歇着,我也怕。我怕这孩子闷出病来。
这屋里就一个赵洪才考走了,乡下的有几个是念书的料子,想想就想开了。就高中生,搁以前也能捞个老师当当。这小学里不是几个老师都是高中生,也教得很好的。
孙银花没说话,朝屋里看看,没声音。禁不住起身进了屋,锅台上饭还在,锅里的水也还在。
红英,她贴着门轻声叫了一声,里面没声音。儿啊,她心里有些悲凉,就是饭不吃,也出来舀水洗洗。
站了一下,里面没动静。她把饭用碗扣了,锅底又加了一点瘪卡子,把灯关了,把厨房门也关了,还坐到门口来。
赵红艳也回来了。看看父母坐在一起,她也拿个小胖凳,坐在孙银花旁边。
妈。
孙银花看看她,摇着扇子摸着腿。你也别到处跑,不小了,想想该做什么了。
妈,我想补一年。补一年上个中专。赵红艳轻声说,我们班有个留级来的,以前成绩不怎么样,留了一年,今年考进了县里师范学校,我补一年也行,我底子不比她差。
孙银花把下巴抬抬,你爸做主,我不管这些。
爸不答应给我念,妈,我真想去念书。
你说想念书,天天回家就跑着不见影子,那书会自动到你脑子里去吗?就是考试前,也没见你像你姐那样发狠过。
妈,再一年,我好好念。
赵文斌说,没用的,你预选都没上。你姐差一点都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