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电子与人工智能学院 24智造本 姜婷婷
雪落的第一片,总是先抵达眉心。你仰起头,城市便忽然安静,像被谁悄悄按了静音键。霓虹不再叫嚣,车声不再奔涌,只剩亿万朵白,在风里旋转着小小的涡,像替谁藏起不敢说出口的名字。那一刻,你忽然明白,世间所有盛大的故事,都始于一次极轻的触碰——比如一片雪落在睫毛,比如一个人走进心里。
你曾把青春铺成一条长长的走廊,等他经过。走廊两侧挂满旧日的日历,风一吹,哗啦啦地翻,像一群白鸽扑棱着翅膀。你以为只要守候得足够久,就能听见他的足音回响。可后来,走廊尽头只剩自己的影子,被午后的阳光拉得瘦长,像一根折不断的琴弦,弹着无人应答的空音。你才知道,原来等待不是藤蔓,可以攀援到他的窗口;等待只是灯芯,烧到最后,只剩一截温暖的灰。
于是你学会在雪夜独行。靴跟踩出深深浅浅的坑,像写给地面的一行潦草诗,又被下一层雪轻轻抹平。你不再问归期,不再翻旧信,只把冰凉的手塞进外套口袋,模拟另一只手的温度。风从耳边吹过去,带着微甜的薄荷味,你忽然想起他旧年呵出的白雾,也曾这样绕住你的侧脸,像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别走”。可你终究没有回头,怕一回头,眼里的泪就会把整座冬天都烫出窟窿。
走到江堤,灯影碎在水面,浮起一层薄薄的银。你蹲下来,把掌心贴在冰面上,隔着厚度去触碰下面的暗流。那暗流像极了心底的故事,表面被寒光封存,底下却涌着不肯熄灭的火。你轻轻呵气,冰层泛起蛛网般的裂纹,像谁用极细的笔尖,替你刻下一句无声的告白——“我仍在这里”。那一刻,你忽然释怀:原来遗忘不是删除,而是把文件放进更深的文件夹;原来牵挂不必落地,它可以像星子一样悬在夜空,替你守更长的黑暗。
雪愈下愈密,你站起身,拍掉衣襟上的白。远处有孩童堆起小小的雪人,用两粒纽扣做眼睛,嘴巴是一根弯弯的树枝。你看着他们拍手欢笑,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也在一片素白里,把心事堆成憨态可掬的形状。如今你不再堆雪人,却愿在心里留一小块空地,不许汽车与楼群碾压,只许月光与雪声来访。那空地不必命名,不必导航,它像一枚看不见的印章,悄悄盖在所有经过的黄昏上,提醒你——
纵然世界喧嚣如雪崩,仍有一处为你静音;
纵然前路苍茫如长夜,仍有一粒微光为你守岁。
你伸手接住最新的一片雪,看它躺在掌心,六角的边缘开始慢慢融化,像一颗终于肯落泪的心。你不握紧,也不甩掉,只任它变成一滴透明的雨,顺着掌纹流进袖口。那凉意一路蜿蜒,像一条细小的河,最终抵达心口,发出极轻的“嗒”一声——仿佛谁把门推开一条缝,又悄悄带上。
于是你转身,脚印在身后排成一条虚线,像给夜空写的一封长信,每个标点都在发光。你不再追问信能否抵达,因为你知道,雪落无声,心事有痕;而那条虚线,会在春天长出细小的花,一路开满你独自走过的江堤。到那时,风会记得,月会记得,雪也会记得——
曾有人,在零下五度的夜里,把自己活成了一束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