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男人站在阳台上喝着咖啡,享受着独属于自己午后的宁静。对于这个忙碌的男人来说,这样的时光一个月里也没有几次。正当男人感叹落日的唯美时,他忽然感觉眼前的落日变得越来越亮,几秒之后他的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紧接着,一声恐怖的爆炸声贯穿他的耳膜,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一个巨大的蘑菇云正在远方升起。男人一开始只觉得身体先是传来剧烈的灼烧感,接着便感受到刻骨的恐惧,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那种痛苦撕心裂肺。没有给男人任何思考的时间,距太阳照瞎他的眼睛到他完全没有意识,不过十个呼吸之间。多亏这个可怜的男人住在离蘑菇云五十公里外的地方,若是再近一些,或许就连感受死亡的权力都会被剥夺。
实验室内:
一个男人从床上惊醒,身体的疼痛感似乎还没有消失,他慌张地将自己全身摸了个遍,没有任何地方有融化或是残缺的迹象。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刚才经历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可现在的他又在哪里呢?是死了?还是重生了?或者刚才的爆炸都是幻觉?可那样真实的疼痛感和恐惧感,真的仅仅只是幻觉而已吗?
他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打量。眼前的一切他都是那样的陌生。四周是蓝色的墙壁,但地板却是雪白的,微微有些哑光。他感觉脑袋有些眩晕,似乎是老毛病又犯了——巨大的压力和不规律的作息带来的偏头痛——这个毛病自他工作以来就一直陪着他。出于习惯,他将自己一只手上的大拇指和无名指分别按在两边的太阳穴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柔软中带着坚硬的太阳穴本身的触感,而是冰冷的金属感。
他急忙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摸索,先是摸到一个金属的头盔一般的东西,接着摸到很多管子,它们摸起来像是玻璃,冰冰凉凉的,很滑,但并没有特别长。他又向后脑勺的位置探索着摸过去,有一根长长的管子,摸上去是那种硬塑料的感觉,他好奇地回头看,发现那管子正穿过他身下床头处的一个洞,连接到身旁的一个仪器上。那仪器的屏幕还微微亮着,上边似乎有某个人的身份信息:
姓名:海默;性别:男;ID:001;身份:普通职员;实验名称:新型核武Y-900模拟实验;实验次数:一次;成功次数:一次。
看着眼前一连串由文字和数字组成的陌生信息,男人满脸的疑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海默又是谁,这个实验又是什么实验,他一点头绪也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海默两个字似乎触及到他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单单是看上两眼,他都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他不敢再去看那一串信息。他觉得自己首先要做的事,便是从这该死的床上下来,并且想办法摘掉戴在自己头上的这个该死的头盔一样的东西。
男人本以为会花费一番功夫来研究头顶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毕竟如此精妙的仪器想必不会太好处理。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头盔”摘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相反,摘下它就像摘下自行车头盔那样简单,这令男人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期望感觉和现实感觉不符合的时候,人往往都会产生自我怀疑,无论这种差别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男人盯着刚从头上摘下来的“头盔”陷入短暂的沉思,虽说取下来的时候相对容易,但头盔里面密密麻麻的传感器让男人再次重视起眼前这个和自行车头盔一般大小的玩意儿。或许是传感器过多的原因,摘下它的那一瞬间,男人感觉灵魂被抽离身体一般,这也是他愣神的主要原因,不过好在这种感觉是短暂的,并没有给男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轻轻地将“头盔”放到一旁的仪器上,然后尝试着挪动自己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的身体。他的双腿似乎不是他的一样,虽然脑子能清晰地感觉到命令双腿踢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并且下床的指令的发出,但于身体而言,根本没有感到具体移动时产生的体位变化。这令男人有些难受,不过这种难受的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男人很快就恢复过来,重新拿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并成功将身体挪到床边,然后站立,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下床以后,男人尝试着舒展开疲惫的身躯。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传来,男人舒爽地叹出一口气。做完这些放松运动以后,男人终于提起兴趣来好好观察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当然,这个环境里也包括他自己。
他先打量起自己的衣服来,从整体上看,他身上穿着的应该是连体的白色防护服。衣服的背后有一个帽子,帽子带起来可以将整个头包裹住,前面有一块用透明塑料做的面具,方便衣服里边的人观察,上面留下的几个小孔,想毕是为了提供氧气而设计的。颈部和帽子连接的地方有一条拉链,可以将帽子和衣服完全连接起来,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衣服的背后也有一条拉链,应该是方便穿戴的,否则如此紧密的防护服,男人根本想不到能从哪里钻进去。这个衣服的胸口处有个透明的口袋,口袋里放着一张纸制的名片。男人好奇地低下头,很认真地去看名牌上写的什么字:
姓名:海默;ID:001;身份:普通职员......
竟然和仪器上的信息完全一致,除了实验次数和成功次数以外。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海默。
“海默是谁?为什么我穿着他的衣服?为什么是我替他躺在实验台上?难道我就是海默?啊啊啊啊~”男人大吼着跪在地上,他双手抱在头上,五官痛苦地在脸上扭动着,那种钻心的疼痛从大脑里穿过去,然后传到全身各处。
疼痛感在激烈过后渐渐停下来,没有继续加深。这对于男人而言是一件好事,以免他还没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就不清不楚地疼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而且在刚才的疼痛中,男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和其他的一些事情来,刚才的疼痛也算是没有白挨。
“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叫海默,我的名字是海默!”他在刚才躺过的床上狠狠打上几拳,拳头里饱含他的愤怒,不甘以及兴奋。愤怒与不甘是他对于自己脑海中那回忆碎片的态度——他被一群可恶的科学家骗来做人体实验——“妈的,法西斯”他在心里骂;兴奋则是他在疼痛以后恢复的部分记忆,包含自己的身份以及一些来到这该死的实验室的原因。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重新开始打量起四周的一切:
一张床——他躺过的那张;一条被子——他也盖过;还有之前头上戴的仪器和另外一个连在上边的仪器;一扇门——孤零零的镶嵌在蓝色的墙壁上——整个房间只有这么一扇,显然想要出去,只能通过这里,别无它法,毕竟整齐划一的四面墙上没有任何一个通风管道或其他类似的出口;最后是那扇门旁边的一个架子,上边出乎意料地摆放着一支手电筒和两节电池,都是2000ma的。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整个房间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氛围,令人莫名的感到不寒而栗——虽然什么都能看清,但是没有具体的灯具,那光的源头一点头绪也没有。
海默,也就是那个男人,现在想起自己的名字叫海默。此时此刻,占据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出去——从那扇唯一的门里逃出去——虽然有可能是陷阱,但也别无他法。这个实验室里没有任何生活的必需品,除了床以外。这样想着,海默拿上那一支手电筒和两节电池,将电池揣进兜里,手电筒拿在手上——里边有一节电池,看上去还跟新的一样。他深呼吸一口,用右手打开眼前的门。
开门的动作并没有很吃力,打开门的时候也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再仔细些看,门上甚至连把手和锁孔都没有,这门光滑得有些可怕。
门内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海默这样想着,恍恍惚惚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门的里面:
一出门海默便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平台上,平台向下是一节楼梯,然后再是一个平台,向上则被一堵墙糊住。四周似乎是亮着的,似乎又是暗的,和实验室里一样,能微微看清四周的环境,但怎么也找不到光源在哪里,除了这点有些奇怪以外,说白了,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楼梯间,和平日里住的房子没有任何区别,墙被刷得雪白,楼梯是暗灰色的,没有栏杆,但不能从楼梯之间的缝隙看到下面的情况。这个门后的世界用具体点的形容就是真实中夹杂着虚幻。
海默咽了咽口水,赫然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瓶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渴得要命。这瓶水没有任何的标签贴在上面,瓶身也同市面上所能见到的塑料瓶完全不一样,感觉不像这个世界的产物。海默实在渴得不行,轻轻拧开瓶盖闻了闻,觉得没什么味道,便轻轻尝了一口——就是水的味道,没什么特殊的。他完全放下了戒心,将瓶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将瓶子揣到挨着电池的另一个衣服口袋里,哪拿上电筒,硬着头皮顺着楼梯向下走。可惜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身后的门已经消失。
越是向下,光线也就越暗。起先海默还不需要打开电筒来获得光源,可越往后面走,他越发得觉得视野变得恍惚起来,一片黑乎乎的小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最后使他彻底失去视觉——海默不得不打开手中的电筒来。这个楼梯间诡异得很,他感觉自己明明已经走了很久了,却不见任何可以出去的地方,就连一扇和下来前他推开的那扇门一样的门都没有再见过。他快要绝望了,深深的恐惧感席卷过他的全身,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什么人在哭喊——那声音像是在墙壁里,像是在楼梯里,也像是在这向下的楼梯间的深处——里面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呻吟,男人的悲鸣,老人的喊叫......这些声音时不时一起向海默袭来,影响着他本就虚弱的神经,他起先只是感觉到害怕,越是往下走,心中那深深的恐惧感也就越强烈。渐渐的,海默全身被无力感席卷,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打开那扇门,我真蠢!反正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能死得轻松一点呢?我真是个蠢货!
可奇怪的是,他的想法并没有影响到他身体的行为,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他,引诱他前往那楼梯间的更深处一样......
四周的环境渐渐开始变得明亮起来,楼梯间的墙壁也变成了红色的砖块,不再是之前的雪白,现在整个楼梯间变得更像海默小时候住的砖瓦房的楼梯间。在第一次发生改变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同一开始来的时候一样的门,那门是淡淡的蓝色,不像一开始那门一般,看到它时颜色这个概念便会不知不觉间从脑子里溜出去。海默内心中无限的恐慌似乎在此时得到治愈——他想起小时候一起的玩伴,那些可爱的笑颜不断地在他的面前浮现。
海默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鬼使神差间,他已经打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清醒过来的海默仿佛忘记刚才在漆黑的楼梯间里快要崩溃的事情,心中产生这样的疑问。现在眼前的一切对于海默来说都太熟悉了:
一套套木桌子加木板凳的组合整齐地排放在房间里,每张桌子中间都有一个桌洞。在所有桌子板凳的前面,是一块黑板,上面还用粉笔写着什么,可惜有些模糊不清。黑板前面有一个大大的讲台,上边似乎放了好些书本,可惜也是模糊的。
海默看见眼前的一切,思绪一下被拉回自己的童年。那里有奶奶,有爸爸妈妈,还有好多好多玩伴。自己的初恋女友小花也在那里,还有好哥们儿小勇,他们此时都在看着海默,看着他笑。海默的嘴角也在这个环境中慢慢上扬,他伸出手去想要留住他们,可还没等海默的手触碰到昔日朋友的身影,先前还笑呵呵的朋友们的脸突然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小花的衣服消失不见了,肚子上破了一个大口,肠子流了一地;小勇的身体不知被什么抓得稀巴烂,只剩下个头颅对着海默呵呵地傻笑。远处黑板上本来是白色粉笔写得字,现在也变得血红,原本模糊一片的字也变得清晰起来:“快跑!快跑!救命!”
海默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痛苦的回忆不断席卷他的大脑,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得向前走去,直到来到讲台边上才得以停下。讲台上的书本此刻也变得清晰,上面铺满了照片:
有残缺的肢体;有被凌辱的妇女;有被顶在十字架上,肚子破开的青年男人;有一条血淋淋的辫子带着头盖骨贴在墙壁上;还有......
海默的精神在此时接近崩溃,他想要逃出去,可这个诡异的空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他的头被莫名奇妙地抬起,看向讲台下的课桌——每张凳子上都坐着一个小孩子,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他们一个个举着自己的小手,一个个有序地开口:
我长大以后要成为医生;我长大以后要当物理学家;我长大以后要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我长大以后要成为一个画家;我长大以后要让我的国家远离战火;我.......
轰隆隆的响声再一次贯穿海默的耳膜,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火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当他再次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那些可爱的孩子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地上的一个大坑以及大坑里无数孩子的残肢。
海默跪在地上,他双手抱着头:不!不要!他大喊着,那喊声在房间里回荡,最后渐渐归于虚无。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个该死的地方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些东西。他的眼角渗出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讲台上,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什么都是血红的!
悲伤的情感击碎了他的心脏,冲破了他的头颅。他再一次没有意识晕了过去,当他再醒来时,四周的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了一开始的模样,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梯间。
海默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脑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想不起来似的。他摸着自己湿漉漉的脸,感觉眼睛是肿的。我难道哭过?我怎么不记得了?海默心中升起这样的疑问,刚才在红房子里的一切他似乎全都忘记了似的,但身体上传来的疲惫感是那样的真实。海默呆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门,这门怎么这么眼熟?海默不知道,但是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似乎很惧怕那扇门似的,一旦海默有打开门的想法,便会感到剧烈的头痛。这让海默对于门后面的世界有着谜一般的执着,他决心还是要打开那扇门!
海默的手触碰到那扇门的一瞬间,无数地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海默,我们应该终止这样的实验,这是对生命的漠视!”
“我不管,我是科学家,制造武器就是我的责任,只有做出厉害的武器,我们的国家才会远离战火!”
“你这个武器的危害太大了!就算利用计算机模拟也会导致时空的扭曲,到时候你很可能被困在某个空间里再也出不来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个武器是我们和他们谈判的筹码!你懂吗?”
“我不懂,你这样做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别假惺惺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怎么不去死!”
“等等,纳兹,你别走,这个实验需要你手上的数据!”
“呵呵,数据,见鬼去吧,我已经把它们全烧了!”
......
“海默,你......你杀了我,很好很好......你等着亲手走进自己一手打造的浩劫之中吧!”
......
“001号,从今天起你就是海默,海默就是你了!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麻烦你帮我背负一切罪业吧!”
......
“啊!”
海默的脑浆似乎在自己的头骨里轰地炸开来,那些对话里的人是谁?为什么也叫海默?那个纳兹是谁?001号是他自己还是海默是他自己?为什么自己要帮他背负罪业?还没等他考虑清楚听到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楼梯间里可怕的哭喊,呻吟,悲鸣,大喊又从黑暗深处传来。海默四周变得越来越暗,他拿起自己手中的手电筒向黑暗里照去,可惜没有任何用处,那黑暗仿佛黑洞一般,吸收了他手中电筒发出的所有光线。
那些凄惨的声音伴随着黑暗慢慢将海默包裹住,他在其中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大喊,可是没有用,所有的一切——海默现在能做的都没有用,他对着黑暗里的声音道歉,祈祷,他跪下去,磕了无数个头,血液从他的额头流出来,他不觉得疼,最后,甚至连恐惧也消失了。海默的身体完全被黑暗吞噬——四周重新明亮起来,可诡异的是,海默的哭喊声,祈祷声也开始从黑暗中传出来......
另一个空间中:
“很好,很好!实验很成功!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这个装置不仅仅可以模拟核武的爆炸,还可以记录下那个空间的一切,你做得很好,001。接下来到你了,002号——还是海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