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之恋
文/石岩磊
歌手朴树走入大众视野，源于他在2000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唱了原创歌曲《白桦林》，质朴清纯的歌声打动了无数观众的心，而这首歌背后的故事更是感人：二战后期，苏联红军乘胜追击德军，一位乌克兰姑娘在白桦林边送别男友上战场，他们一起将名字刻在了树干上，从此姑娘每天跑到林边翘首以盼自己的亲人能早点回家，可部队获胜归来时，不见了心上人，但她仍然天天徘徊在树下，看那飘舞的雪花，看那飞翔的鸽子，重温爱人的喃喃细语，直到白发苍苍，直至生命的终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种幸福，而白桦林的守候则是一种令人不忍卒读的凄美。当树丛中踽踽独行的身影掠过脑海时，我感到莫名的酸楚，为了痴情的姑娘，也为了无名的战士。枪林弹雨中，他又在想什么？也许硝烟与血腥让他无暇回味曾经的甜蜜，只有当枪声平息了，他才能反复回放分手时姑娘期盼的目光，干裂的嘴角流出甜蜜的微笑，苍白的脸颊泛起阵阵红晕，可冲锋的号角响起，他便似野兽般再次迎向嗜血的子弹。
弹片撕碎了他的躯壳，战火凝结成白墙上的殷殷血迹，枪炮声凝固为耸立的冰山，出窍的灵魂轻盈地在空中游弋，没有了紧张，没有了疼痛，只是想早点回到故乡。望见熟悉的桦木林，看到熟悉的身形，多想拥她入怀，多想轻唤她的名字，可嘴再用力也张不开，喉头再抖动也发不出一声，他无奈地瞅着自己的公主踟蹰在树下，只好悄然潜入爱人的梦乡，给她讲述激动人心的战事，诉说自己的无尽思恋。
可我渐渐对小伙子的魂魄心生愤恨，是他让姑娘魂牵梦绕生活在虚幻之中，是他将姑娘丰盈的青春带向了干瘪枯槁，他是不是太过自私？把无上荣光留给了自己，而将无限思恋丢给了亲人！可他又明明是无辜的，谁是罪孽的渊薮？是可恶的战争斩断了情丝，是兵戎相见让他们不能相逢。战争狂魔不知击碎了多少深邃的情缘，不知造成了多少白桦林式的悲剧。
我在无数次聆听朴树的歌声后，慢慢地已从忧伤里超脱，或许白桦林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哪会有一生无望的痴痴等待，哪能有无法愈合的伤感，不过是人们在神话爱情，将其打造为完美无瑕的碧玉，不过是人们在自己的心扉上描绘着唯美的图画而已。可战争的创伤永远无法愈合，就像泄露的核辐射一般，总是在无形中变异着生命的形态，扭曲着人们对美好的向往。
白桦林似乎演变成了感人的符号，无论过往包裹的是贪婪残忍，还是哀婉缠绵，都化作了过眼烟云随风而逝，耳畔环绕着的已是动听的乐曲，无需沉湎于狼烟四起的惨痛，无需伤感于生离死别的悲戚，安静祥和才是眼前的主旋律。可烽火似乎并未尘封为古董，忽明忽暗的鬼火仍时时在我们四周闪烁，只要战鼓擂起，便会有无数英勇的小伙子从白桦林边擦肩而过，我们只有祈愿他们能带着荣耀全身凯旋了。
2019.1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