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
小时候我们住的楼房是采用苏联图纸建造的四层大屋顶式建筑,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建造的,据说当时的造价也就一百块钱每平米。房子是用灰砖砌成的,墙体很厚,内有钢筋。天花板采用的是现浇筑方式,这在当时算是挺先进的了,比后来兴起的预制板式的房屋抗震性要好得多。我们的房子每层的层高有三米三,比现在的两米六标准要高。外墙距地两层的高度内除了抹有水泥外裙,水泥上沾有白色的小石米做装饰,并有笔直的隔离槽将外墙划分成均匀的长方格,十分好看。窗子是长方形的木质窗,外面刷成绿色,向屋内的一面刷成奶黄色。外部设有绿色防蚊蝇的铁纱窗,内部有保温透光的三厘玻璃。楼房的三、四层有些户型带一个阳台,阳台的栏杆是铁艺的,透出俄罗斯民族的风格。单元门均设有对开的木门,门头、门楣造型规整、对称,当中有一个大小适中的红色五角星,体现了激情燃烧岁月的时代特征。单元内的走廊尤其的宽大,楼梯也特宽敞,搬个大衣柜上下楼没有任何障碍。楼梯扶手是圆形木质的,并刷了厚厚的棕色油漆,和铁艺的灰色楼梯栏杆完美搭配。由于楼梯扶手从四楼到一楼一路通达,小孩子们都会把它当成滑梯,排着队顺序快速滑下,很是过瘾。至于安全问题,那是大人们也时有提醒,但小孩子们全都当成耳旁风。不过这么多年确没有发生过任何坠落事故。
机关大院有特点,家里的家具都是单位的木质办公家具,从睡觉的单人床到桌椅板凳、书桌书柜等,上面都钉有铝制的小铭牌,上面有单位的名称、编号等信息。这些家具都属于无偿借用,直到七十年代末期才一次性折价卖给各家,记得所折价格很低廉,相当于白送。
记得那时候一个单元共用一块电表,每家每户用电计价是按每家的灯头数量计算,那时家里没有其它的用电器,只有每间房里的一个灯泡,开关是用一根灯绳拉开拉关。每月一个灯头固定收取电费,每户轮流负责收取电费后交到总务科。
在那个年代,停电是经常发生的。究其原因大致有三类:一是供电局维修或故障停电。这一般是较大面积的停电,我们所在的一大块区域,包括临近的单位都会同时停电。二是单位的配电房维修或故障停电,这就是自己单位的大院会全部或部分停电。三是自己所在的单元保险丝被烧断,这种情况发生得最为频繁。由于经常遭遇停电,一般家庭里都会备有手电筒和蜡烛,以备停电时临时照明。小孩子们还会自制一些土油灯,以便在停电时拿出来玩儿。当年每家都有自行车和缝纫机,因此家中都有一瓶子煤油,原本是用于机修,小孩就拿一个用完的玻璃药瓶,要带软木塞的那种,用一根小线绳当做灯捻,将软木塞钻个眼,将线绳传过去,一头泡在煤油里,一头用来点燃。现在看是有些危险,但当年孩子们还是相互效仿,人手一只小油灯。还有的小孩会找一个用完的雪花膏圆铁盒,将收集来的各种蜡融化到小铁盒中,当中放一根小线绳做蜡捻也是个不错的手持型蜡烛。在黢黑的楼道中举起七八盏小油灯、小蜡烛,像是原始部落的祭祀仪式。
当时只要是一停电,各家的孩子们会争先地冲出家门,先是走出单元门侦查一下停电的区域,如是第一、二类情况,就先把消息告诉家里大人,然后伺机离家,结伴点起自制的油灯或蜡烛,结伴在大院里追逐玩耍,理直气壮地告别讨厌的书本。
若是遇到第三种情况,则会有一种特殊的仪式,孩子们会不停地大声叫喊:“谁家用电烙铁啦?”喊声此起彼伏,喊声一声比一声高,在这叫喊当中既有小孩子的起哄和攀比,也有靠高声喊叫表明自家的清白,脱清干系的意思。
那时每个单元都设有一个电闸,内有保险盒,当中使用铅制的保险丝,如用电流增大,就会烧断保险丝,造成这个单元临时停电。这时会有大人从家里拿出保险丝,同时拿一个板凳,登高更换保险丝。但凡此时总会有人建议使用粗一点的保险丝,意在不用总是被烧断。但也像搭配好的一样,也总会有人提出反对,说那样容易造成火灾。最终还是会使用比较细的那种保险丝。
此时对谁家用电烙铁的议论还会穿插其中,我们的机关宿舍里总会有无线电爱好者,平时会焊接电路等。也不知是否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电流过大,反正那时的人们坚信他们就是罪魁祸首。因为都是一个单位的,平时谁是无线电爱好者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好事者还会向着那户人家的门的方向喊上几句牢骚,小孩子们也会跟着起哄。但有意思的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些爱好者们最先拿出保险丝和工具出来更换,因为他们手边总是备有材料和工具,这使得爱发牢骚的人们在抱怨时还不得不讲求一点儿策略。好在那些无线电爱好者们并不在意人们的议论,只管快速换好后转身回家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事业。当然也会有厚道的邻居夸赞幸亏有他们会更换保险丝,才让我们大家重获光明。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每逢停电,这样一幕活话剧就会不断上演,雷同的剧情,雷同的主角、配角和群众角色。直到后来单位里进行了线路扩容改造,经典的话剧终于永久谢幕了,成了记忆里的有趣经历。